印第安人对中国人态度 从美剧读懂近代中国：中国人与印第安人的相似命运

1869年5月10日，泛美铁路停靠在海角。

       2005年的六集迷你剧《西部风云》在豆瓣上的评分高达9.1分。在该剧第4集末尾，时值1869年5月，太平洋铁路宣告建成。这条铁路贯穿美洲大陆，从此改变了美国的历史。

仪式上，一位白人发表了演讲，他说:“几个月前，我们站的地方是一条废弃的道路，现在世界上一半的财富将通过这条铁路运输。火车冒出的烟会覆盖这个地方，吓得野蛮的印第安人尖叫。我们是一个伟大的国家，能够完成伟大的工程。”在喧闹的现场，有人喊道:“你们这些中国人，快下铁轨。”在道路修复项目中，来自中国的周平互相欣赏，与1/4印度裔美国人亚伯拉罕·惠勒握手道别:“你也要小心白人。”

       全剧展示的是美国西进运动中，印第安人与白人的冲突和融合，但在白人主导的世界，中国人和北美原住民有着相似的命运。这给我们启示：我们完全可以借助印第安人的命运来反观近代中国的遭遇。

《西部风暴》海报

       首先，该剧第一集中可以看到，北美原住民各族群之间为争夺生存资源而相互残杀。严格说来，在白人到来之前，原住民的部落和族群并无统一的身份认同。随着白人大批深入西部，并与原住民发生越来越激烈的斗争和冲突，原住民部落之间努力寻求横向联合，并渐渐形成了共同的身份认同——印第安人。与此类似，在一定程度上，西人也为“中华民族”这一身份认同提供了他者。“五族共和” “炎黄子孙”等观念都是近代逐渐形成的。即便到了今天，中国境内各族群之所以能共享“中国人”的身份认同，在一定意义上也得归因于真真假假的“西方人”。

第二，最初有一小群白人来到美国的“西部”，目的是向土著人购买海狸皮等商品出售，赚取利润。从白人的角度来看，这是只有少数富有冒险精神和进取精神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他们长途跋涉，历尽艰辛，尽最大努力掌握本族语言，甚至与自己不喜欢的野蛮人结婚，防止土匪和野蛮人抢劫杀人。与坐拥原住民土地的好处和普通白人谋生的收入相比，他们理应获得高额利润，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近代西人来华也可作如是观。1792年英国马戛尔尼使团觐见乾隆皇帝，想要通过外交手段打开中国市场而未果，之后英国商人以走私手段向中国售卖鸦片，收购丝绸等中国物产，并运往欧美销售。接下来就是虎门销烟和鸦片战争及五口通商，以英国人为代表的“西方人”以武力和条约得偿所愿，打开了中国的市场。这个过程，中国人和印度安人一样，无论是在经济理性上，还是在外交和军事对抗中，都无法拒绝这样一个突破地域和族群边界的市场体系。

       第三，原住民不仅会用当地物产交换白人的平底锅、烧水壶等更好用的生活用品，还会从白人那里购买先进武器，学习枪支弹药的使用方法，其目的是为了在原住民族群之间的竞争中获胜。近代中国也一样。一方面，就像北美原住民并不排斥照相机一样，中国人大体上也不排斥西医、邮局、热水壶、自行车、蒸汽机、电灯、电报等西人带来的事物，因为它们的确能够更有效地帮助中国人解决问题，有助于改善生活质量。另一方面，一些政治势力也常常借助西方人的力量，或结盟，或购买坚船利炮。清廷利用洋人办洋务，对外交涉，管理海关，购买枪炮船舰，扑灭叛乱；孙中山、袁世凯及各地军阀，都力图借助外人优长之处，达成政治目的。

第三，原住民不仅会用土特产换取白锅白壶等更好的生活用品，还会向白人购买先进武器，学习如何使用枪支弹药，目的是赢得原住民之间的竞争。现代中国也是如此。一方面，就像北美原住民不排斥相机一样，中国人一般也不会排斥西方人带来的西医、邮局、热水瓶、自行车、蒸汽机、电灯、电报等东西，因为它们可以帮助中国人更有效地解决问题，提高生活质量。另一方面，一些政治势力经常利用西方人的力量，或者结成联盟，或者购买强大的船只和枪支。清廷利用洋人做外交，与外国谈判，管理海关，购买枪支和船只，扑灭叛乱；孙中山、袁世凯和各地军阀都试图借助外人的力量来达到政治目的。

民国时期的邮局

       总之，借助和学习“西方人”并不完全是为了对付“西方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对付内部的竞争对手。在这个意义上，学习西方并不完全是被迫的，也是因为真正认识到“西人”的某些知识和技能比本土的知识和技能更可取。对本土文化传统丧失信心和对西方文化日渐推崇，并不纯然是战败的结果，也不纯然是受西方意识形态洗脑所致，它同时也是文化市场中竞争的结果。不要低估历史人物的判断能力，他们对儒学、本土信仰、皇权政治等本土文化资源丧失信心，有他们的理性考量。

第四，白人大量定居西部，通过购买或抢劫的方式，占据了大量的本土生活资源，从而压榨了原住民的空生存。土著人赖以生存的野牛被杀就是一个例子。又比如大量白人前来淘金修路，侵占破坏原住民的牧场、山川河流等生活资源。由于语言、文化、知识和信息方面的劣势，以及种族歧视，土著人往往很难在白人主导的劳动力市场上成为有用的人。结果，旧式的生计遭到破坏，新式的商业无法或不愿获得，造成了他们的生存危机。这也是白人和印第安人开战的原因之一。

       近代中国的中外冲突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此而起。西人来华修建铁路、开采矿产、制造产品、售卖物美价廉的商品。其强大的市场竞争力使得中国本土固有的商业、农业、手工业等难以为继。西人占据主导优势的市场体系，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即便是通商口岸之外的营生，往往也不同程度遭遇冲击。

能够学习新知识、新技能，从旧式商业平稳过渡到新式生计，甚至化败为胜的，只是通商口岸的少数精英。大量从业人员的生活条件恶化，甚至生计被切断，大多数人的生存被挤压在空之间。这将不可避免地导致对改变其固有状态的新来者和在新系统中具有优势的人的仇恨。新制度下的弱势普通民众为反对西方人的斗争和战争提供了“士兵”。

       第五，在西进运动中，原住民的文化基本得不到白人的理解和尊重，他们的信仰、禁忌常常被侮辱和践踏。绝大多数白人在乎的只是商业利润，他们根本没有兴趣去理解那些“野蛮人”。即使是真诚想要帮助原住民的白人校长，也以强迫的方式力图让原住民孩子彻底忘记其固有的生活方式和信仰传统，“把印度安人浸在我们的文明中，按住他们直到完全被开化”，让“他们的头脑中完全都是我们的思想”。

       近代中国，大多数西方人在中国人面前也表现出很强的文化优越感。祭拜天地、风水信仰、祖宗崇拜、英雄崇拜、蓄辫、酷刑、小脚等等，在西人眼中都是愚昧、迷信、野蛮，应该被禁止，被革除。宗教上的基督教正统论也是突出的表现，任何他者皆是异端、迷信，遂肆意攻击和侮辱。文化冲突、宗教冲突，是近代教案频发的原因之一。

在现代中国，大多数西方人在中国人面前也表现出强烈的文化优越感。天地崇拜、风水信仰、祖先崇拜、英雄崇拜、编织、酷刑、小脚等。，在西方人眼中是无知、迷信和野蛮的，应该被禁止和消灭。基督教正统在宗教上也是一个突出的表现。其他都是异端和迷信，所以被肆意攻击和侮辱。文化冲突和宗教冲突是现代教案频繁发生的原因之一。

辫子成为愚昧落后的象征。

       第六，在与白人的冲突和交往中，原住民的生活方式、文化传统被证明无法应对新的生活境遇。一个原住民巫师，渐渐感到他们的神灵的神力正在消逝，它不再能帮助原住民战胜敌人。另一个剧中人物则深深地感受到本土文化式微导致的意义危机，她多次向人哭诉：“我的心里有个洞。”对原住民来说，要存活下去，不得不放弃一些本土信仰、知识和生活方式，努力学习白人的知识、技能和生活方式。

在近代中国，这一学习过程被称为“师夷长技以制夷”“革除俗俗俗”“破除迷信”“打倒孔家店”“近代化”“西化”“向西方求实”。后来，更多的人倾向于否定当地文化传统的价值。在西方人主导的世界体系中，本土文化资源不足以应对新的生存形势，只好放弃。新的生存之道是成为“西方世界的有用之人”，以西方的方式生存甚至夺回主导权。

       第七，随着被同化的程度越来越重，也给不少人带来另一种焦虑：如果我们都变成了“白人”，丢失了自己的传统，那我们还是我们吗？剧中有人指出：“白人的知识虽然具有神力，但也是非常危险的。”危险之处就在于，它能让原住民丧失固有的文化认同和身份认同。这样的焦虑，在近代中国也是真实存在的，其实质是不得不适应强者的生活方式与维持自我身份认同之间的张力。这种张力，迄今仍是中国人的一个鲜活的问题。

第八，因为很大程度上需要接受白人的知识和技能，有人自然会质疑:白人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是否更好？现代中国的情况也差不多。中国人被迫接受轮船、邮局、枪支、铁甲船、议会、人民主权等等。总有人质疑:西化、现代化比我们原来的生活方式更好更值得追求？尤其是当竞争格局发生变化甚至逆转时，国内相当一部分人对本土文化和传统生活方式的评价异常高，可以理解为一种心理补偿。

       吊诡的是，弱者之所以变成强者，往往并非坚持本土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所致，而是以强者的方式成长为强者的。这也是中国人与北美原住民命运不同之处。

《西部风云》剧照：印第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