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人提案 政协委员白岩松：提案时常绕个圈 又还给提出问题的人解决

“所谓的雷人提案，大多数都是不靠谱的，但也一定有少部分的提案让我们觉得雷人，是因为我们还没有跟上他的思维。”

“提案的中国式回复很有意思，提案往往被退回到提问题的部门围成一个大圈，所以委员们也很痛苦。”

       “明星涉毒的人数，甚至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残酷’，明星吸毒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少人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们觉得吸毒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

       两会期间，白岩松要在中央电视台老楼和建银饭店之间折返奔波。

殷鉴饭店是CPPCC全国新闻出版界的常驻委员。2013年白当选全国政协委员后，他有了双重身份，既是两会的参与者，又是两会的记者。白天参与政治，在殷鉴饭店建言献策，晚上在央视演播室录制节目。

       3月10日晚7点，在位于北京西三环的中央电视台老楼八层《新闻1+1》栏目组，本站见到了白岩松。

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他正在和同事讨论节目，声音很沉稳。但是和电视上的形象相比，就有点累了。他谈了很多话题，比如会员参政、明星吸毒、媒体发展、法治理念等。他的观点犀利，发人深省。

       有人说白岩松很敢说，但他自己的解释是：“我姓白，有人说‘你说了也白说’，我看不白说啊，说了才能争取把话变成不白说”。

3月10日晚，白岩松结束一天的政协小组讨论，回到中央电视台老楼八层准备《新闻1+1》栏目。 本站记者 曾泽鲲 图

“一定有少量任磊的提议，因为我们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本站：您已经上过三次两会了，您以往提案的回复率怎么样？

白:我入园的第一年，就提出了一个建议，希望全国所有有自然景观的公园都拆墙，免费开放。我去过国外很多地方，那里的公园都是开放的。所以中国很多公园都是没有门槛的，这让市民更加方便。

       挺好的提案，对吧。但提案落实了吗？没有。

今年两会期间，我经常去北京西站附近的莲花公园跑步。结果每次旅行我都要付两块钱。莲花公园旁边是一个非常繁忙的西站。如果莲花公园没有围墙，是免费的，想想有多少游客会在公园里等待，而不是在空污染的候车室里休息。

       本站：为什么提案没有落实？

白:我提出这个建议后，收到了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的答复。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态度很好，告诉我他们为这个提案做了什么。基本上，回复就像是对他们工作的总结。但后来他告诉我，“我负责拆除围栏，我免费负责NDRC。”。

       这几年媒体经常说政协提案的回复率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几了，对吧？我的这个回复也在这百分之九十九点几之中，对吧？这样的回复太夸张了吧。

我再告诉你一次，CPPCC的提议经常是这样。作为CPPCC委员，某部门的人提交了反映问题的提案，转了一大圈后，提案又回到了自己手里。绕了一大圈后，问题就交给了提出问题的人。

       中国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多龙治水。一个问题归N个部门管，某个部门想要解决一个问题，就提出了提案。但提案的中国式神回复非常有意思，往往把提案绕了一大圈交还给提出问题的部门，这样委员们也很痛苦。  

本站:每年两会都会有很多震撼人心的提案。你怎么想呢?

       白岩松：委员的提案即使雷到了公众，也是他的权利。委员有权利去说他们认为正确的提案，公众觉得太雷人了，他也会校正自己，让接下来的提案更靠谱一点。

有两种令人震惊的提议。第一个不靠谱。大部分令人震惊的提议确实不靠谱，但肯定有几个提议让我们感到震惊，因为我们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请问马寅初先生当初提出人口论的时候，当时的中国人觉得雷人吗？肯定觉得雷人，但那却是政协光辉的一页。虽然当时并没有影响决策，但后来却变成了计划生育的国策。我们还能说他雷人吗？

我们不应该以雷为评价标准，也不应该因为雷就杀了它。

 “传媒不能你抄我，我抄你”     

本站:你在今年两会的分组讨论中谈到传媒行业的知识产权保护时，提到“媒体不能抄袭我，我抄袭你”。你为什么提到这个？

       白岩松：虽然说现在中国的法律框架已经基本搭建完毕，但在文化传媒领域法律还是相当不健全的。

这种不合理的情况实际上产生了不好的结果。每当我在手机上打开不同的新闻app，都会发现它们的内容几乎一样，只是布局设计略有不同。新闻网站的情况更加严重。

       本站：您认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

白:这是因为编辑在选择自己的内容，盯着其他竞争对手的网站在选择什么。在没有原创内容的情况下，保持内容一致是安全的，否则员工的工资就“不安全”。

       很多年前，我们期待打破垄断竞争，现在传媒领域的确有了竞争。但在激烈竞争条件下原创内容还是如此之少。

现在媒体不能出优秀稿件吗？不是的。但是做好文稿比较麻烦。有质感有内容的东西一旦出现在一个媒体上，很快就会被另一个媒体贴走。新媒体环境下，观众不在乎手稿是谁写的，主人公不问出处。媒体投入大量精力制作东西，却没有得到任何保护。这让他们无法收回成本，慢慢就不做了。

       如果传媒行业的知识产权保护不能够真正地落实，把“中国制造变成中国创造创新”就是一句空话，谁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明星吸毒不可怕，可怕的不是羞耻而是骄傲。”

       本站：近日又出了一条明星吸毒的新闻，您是怎么看明星吸毒的？

白:今天很多委员也在讨论这个问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吸毒并不是娱乐圈少数明星的个案，参与吸毒的明星数量甚至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残酷。

       在中国，明星吸毒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少人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们觉得吸毒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外界的诱惑和工作压力始终存在。娱乐圈很难通过自我反省的方式来管理气氛，需要外力让他不敢涉足毒品。

       本站：这个外界力量只是把涉毒明星抓起来吗？

白:当然不是。我们应该给明星设定一个底线，不管他之前有多少光环，只要他涉及毒品，这些光环就会在一夜之间消失。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震撼星空。

       在日本如果演艺人员涉毒，他想要东山再起，太难了。但是放到我们这里全变味了。在我们这里，问题明星涉及黄赌毒复出之后，甚至会比以前更火。

我明确的告诉你，这两年一个淡出娱乐圈的歌手因为吸毒被捕，复出后演出价格大幅上涨。对很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本站：今后娱乐圈黄赌毒风气会改善吗？

白:如果我们国家的法律，甚至社会风气不容纳这些明星，娱乐圈的风气就会好转。

       我认为法律在吸毒这个领域还真不能一视同仁。比如国外的法律就明确公众人物涉毒，受到的惩罚要远远大于普通人，因为明星吸毒带来的破坏力不仅仅只针对他个人，还涉及社会公众。

然而，这并不是说它只是以法律上不平等的方式得到纠正。社会抵制、媒体谴责、行业排斥都可以约束明星行为。只要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这是不合理的，它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出现在的环境。

 “大密度曝光监狱问题是好事”

去年，监狱暴露出一系列问题。作为改造犯人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问题？

       白岩松：监狱是一个封闭的场所，几乎没有公开的监督。同时，中国很多监狱管理制度都一样，但是有钱没钱的区别还在。比如讷河监狱，该有的二道门等设施也都没有。可一些模范监狱，好到可以开放公众去参观。

监狱就是这样一个严肃的地方，它的投入绝对不能打折扣。监狱管理要在全国形成一盘棋。不能说地方设施相对落后就落后，经济发达地区可以下大力气建设模范监狱。这样不对吗？

       不管针对哪的犯人，他想寻找漏洞越狱的欲望都是同样的强烈。我不知道大家是什么心态，我觉得最近一两年，密度比较大地暴露监狱问题是一件好事。   

这个网站:好事？

       白岩松：对，因为不暴露，它就一直在公众视线之外，但是通过媒体陆续曝光出来时，公众会突然发现监狱管理如此混乱。慢慢去打开这些问题，就会使公开的监督跟上去，改变的时机就到来了。 

“有罪推定是一种‘大惯性’。”

       本站：您怎么看嫌犯还没被审判，就上电视认罪或认错的？这违反无罪推定原则吗？

白:无罪推定原则是一个从法律到中国灵魂非常缓慢甚至焦虑的过程。

       某些官员落马以后，即使还未审判，你能说你不会用猜测方式推论他到底有没有罪吗？难道全国只有几家媒体这么干？

有时候我们真的很生气。比如清华大学的朱令案被曝光后，大家都把矛头指向了她宿舍的一个人。然后大家都骂她，以为她是自由的罪犯。你有证据吗？谁能保证所有的推定都是犯罪事实？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不是罪犯。但是这句话很难让人信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推理方式。这种感觉很难抑制。

       本站：怎样才能普及无罪推定？

白:要实现无罪推定原则，需要大家从自己的骨子里去构建这种思维。现实生活中，法律至上真的每天都存在吗？

       大家都应该反思一下，哪怕在生活中与人交往的时候，你的骨子里是不是也有这种有罪推定的习惯？这是一个巨大的惯性，大家是时候踩刹车了。法律是刹车，但车停下来还需要时间。在这方面，我比大多数人焦虑得更早。      

如何看待去年平反的大量冤假错案？你认为冤假错案的根源是什么？

       白岩松：很简单的道理，难道在司法界不存在传统的政绩观吗？司法机关陆续纠正冤假错案的做法赢得了很多掌声，但我觉得我们的掌声不能够过于强烈。

       处理冤假错案，司法机关首先要觉得“真是不好意思，以前我们真的是做了荒唐的事”。然后，开始纠错，而且是下大力气去纠错。纠错之后司法机关还应当反思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将来如何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