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违建 秦岭违建别墅的幕后：规划、国土等部门官员被围猎

从拆迁到问责，从生态到政治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周群峰

本文首次发表于《中国新闻周刊》第878期

秦岭隐藏着许多非法别墅，被称为“中国的龙脉”。这些别墅都是2003年建成的，之后逐渐呈现泛滥的趋势。

十几年来，这些身着苗圃、旅游等项目的豪华别墅，在秦岭北麓相继出现。它们就像长在秦岭上的疥疮，成为秦岭的顽疾。

经过100多天的整治，目前秦岭地区的违法活动已经告一段落，问责工作已经启动。众所周知的别墅如安院子、秦岭山水、草堂山居、群贤等也压垮了、上官、程等省部级大员的官路。未来，更多涉案官员将进入公众视野。

近日，中央办公厅通报秦岭非法别墅专项整治情况，指出陕西省委、xi市委“严重违反政治纪律”。这份通报也传达到了很多部委和省份，秦岭的违法建设问题成了“反面教材”。

11月15日，陕西省委书记胡和平在秦岭北麓违法别墅专项整治情况通报会上表示，将“全面自查，彻底反思”。

两天后，Xi安也举行了相关吹风会。陕西省委常委、xi市委书记王永康表示，要“深刻认识秦岭北麓非法别墅的严重性和危害性，彻底认错、改错”。

此次整治行动是从拆除别墅到追究官员责任的过程，也是从改善秦岭自然生态到净化陕西政治生态的过渡。

“保卫秦岭”

根据当地媒体的公开报道，今年，中央政府早就预测了秦岭北麓非法别墅的整治。

5月8日至11日，由国家发展改革委农业经济司副司长李铭传带队的调研组赴汉中、Xi安、商洛实地调研秦岭生态环境保护成果。

6月10日至12日，自然资源部部长鲁浩到陕西省Xi、延安、渭南进行调研。鲁浩一行深入Xi安秦岭北麓，实地查看了矿山环境治理、非法采矿和矿山关闭及生态环境修复、违法建筑拆除和违法别墅没收等情况。

如何平衡秦岭生态保护与发展一直是一个难题。图/新华社

经过这两次调研，陕西省及相关城市密集召开了多次高规格会议。

7月3日，陕西省委常委、xi市委书记王永康调研秦岭北麓生态环境保护工作。同月23日，省委书记胡和平主持会议，听取秦岭生态环境保护情况汇报。这项工作分为几个阶段，如清查、补救和问责。要求查清违法建设项目并予以拆除。主战场在Xi安，延伸至宝鸡、渭南、汉中、安康、商洛。

7月26日，Xi市安委会召开常委会扩大会议，提出“全面彻底清查秦岭北麓建设项目，严肃查处和问责各类违纪违法行为，‘不作为、慢作为、乱作为’等问题”。在这次会议上，提出了“保卫秦岭”的概念。

月底，举行了一次更高级别的会议。7月30日，秦岭北麓别墅违法建设专项整治动员部署会在Xi安召开。中央纪委副书记徐令宜为中央派驻专项整治工作组组长，中央纪委第八室主任陈为副组长。会议透露，以徐令宜为首的工作组为此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走访调查。

这也是自2017年2月12日至3月3日，中央政府第二次针对类似问题向地方派出督查组。

无论是祁连山还是秦岭，表层是自然生态的调节，深层是政治生态的调节。

7月31日，Xi安召开秦岭北麓违法建设专项整治工作动员部署会。Xi安成立了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同时，Xi安成立了57个检查组开展相关工作。

一位知情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在非法拆迁活动开始之前，Xi所有的公务员和事业单位都应该签署一份文件，说明秦岭地区是否有自己或近亲名下的非法建筑，如果有，他们应该自己拆除。“原来是副职办公室上面填的，然后所有工作人员都要填。”

8月1日，《陕西日报》头版报道，近日，省委召开常委会会议，省委书记胡和平主持会议。报告称，近年来，习近平总书记对秦岭北麓Xi安违法建设别墅、严重破坏生态环境和秦岭生态环境保护等问题先后六次作出重要指示。“大家都深感尴尬和自责，表示一定要深刻吸取教训，把整治秦岭北麓非法别墅区作为一项重大政治任务，坚决大力把握现实，切实把思想和行动统一到中央要求上来。”

8月18日，Xi安召开保护生态环境打赢秦岭保卫战宣誓大会。会上，Xi市委、市政府与各区县、西咸新区、开发区签订了《生态环境保护目标责任书》。

一位参与《Xi秦岭生态环境保护条例》立法工作的法律专家告诉《中国新闻周刊》，2003年，陕西省政府发布了《关于开展秦岭北麓生态环境保护专项整治工作的通知》。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在秦岭北麓从事房地产开发和建造商品房、私人别墅。”这一规定是今年拆除秦岭北麓违法别墅的主要法律依据。"

在这次拆迁行动中，秦岭很多著名的别墅项目被陆续拆除。长安区和仁义区是秦岭这一非法活动的主战场。截至10月28日，长安区共拆除违法建筑729栋，面积79.5万平方米，共拆除违法别墅371套，293栋，面积18.29万平方米。长安区全速推进所有违法建设和拆除用地的再培育和绿化，清华度假区、秦岭山水、路易山庄、一德庄、群贤别野、长安文化山庄等11个别墅项目全面完成绿化工程。

截至10月25日，沪宜区拆除违法建筑总面积已达51万平方米，绿化面积达23万平方米。截至11月10日，Xi院子、大观天下、山水草堂、雅建高尔夫、南山唐骏、阳光奥运、草堂山居等7个别墅项目已全部修复。

11月16日，Xi市安委会一名工作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拆迁和绿化工作已经完成。虽然有全市内部统计，但最终数字还得中央确认。

中央六次指示，措辞越来越严厉

进入11月后，由于秦岭别墅的问题，陕西省的政界一直在不断地震动。

11月1日，执掌长安区7年的陕西省委常委、秘书长钱引安被免职。他成为十八大后被免职的陕西省第四位省部级官员。前三位分别是原副主席朱、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魏、原副省长冯新竹。

钱引安倒台后，陕西省委表示，将彻底消除其恶劣影响，严肃查处发生在群众身边的大案要案和腐败案件，不断巩固反腐败斗争的压倒性胜利局面。

11月17日，中国共产党Xi市第十三届委员会第七次全体会议召开。全会审议通过了《关于终止上官、程同志在市第十三次党代会代表资格的决议》。此前，上官庆忌已辞去Xi市政府市长职务，降为副部级非领导职务；已退休两年的安原副董事长程已降为部门非领导职务。

据多位消息人士透露，Xi市规划局、国土资源局、秦岭办等部门的官员因为有审批权，成为秦岭别墅开发商的猎取目标。“这些单位是秦岭拆迁问责阶段的‘重灾区’，目前很多官员正在接受调查。”

2011年6月17日，Xi市秦岭生态环境保护管理委员会办公室成立。一位接近Xi安秦岭办事处的知情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陕西省秦岭办事处隶属于省发改委，只负责规划，没有执法权。但是，Xi安秦岭办事处是一个独立的机构，权力很大，与林业、国土等部门没有隶属关系。

“所有要在秦岭内建设的项目，都要先向当地秦岭办提出申请，并经审批后，相应的国土、规划、建设、林业、水利等部门才能为他们办理手续。可以说，秦岭办事处的准入是项目落户的前提条件。”知情人说。

许多信息来源已经证实，秦岭驻Xi办事处的许多前任负责人正在接受调查。

据《中国新闻周刊》获得的相关文件显示，中央高层针对秦岭非法别墅给出的六项指示，2014年两次，2015年一次，2016年一次，2018年两次。

2018年7月15日，中央第六次就此问题作出指示:“中央纪委牵头，有关部门参与。第一，从政治纪律上考察，彻底查处了整不处理、反阴反阴、反禁的问题。”

与之前的说明相比，这种措辞显然更加严厉。据分析，地方官员多年来“口是心非”，不愿放弃“依山吃山”的兴趣。一些官员甚至一方面主张保护秦岭，另一方面却把开发秦岭房地产作为获取个人成就的手段。

2003年钱引安任Xi长安县委书记时，提出了“新长安战略”，将发展“秦岭北麓经济板块”纳入这一战略。

2012年8月17日，新华社刊发《高调拆除秦岭41栋别墅并新建别墅牟利》一文，揭露了Xi安户县段41栋总面积12万平方米的违法别墅被拆除后不得不在原址上新建别墅的奇怪现象。

2014年，在中央指示下，Xi安拆除了长安区于风市石家沟村、象屿村202栋违章搭建的别墅，并“通过开荒植树，尽快恢复周边生态环境”。当时针对政府人员权钱交易、玩忽职守、履职不力、不作为等问题，对341人进行了责任追究。然而，此后，大量的非法别墅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改变。

2018年7月30日，中央纪委副书记、中央派驻专项整治工作组组长徐令宜直言，部分在建违法项目近3个。从四年开始，已经投资了数千万在建项目。来来往往的大小领导不多，但没人问过；有的人对违章别墅不做专门调查、专门研究，问一些情况，只知道皮毛，做“大概”先生；有的没有向中央工作组和陕西省委提供客观真实的情况。

他还指出，“总的来说，违法供地、未经批准建设、分离建设、违法占地、审批小建设、违法建设等问题比较突出。”

一方面，其他官员高呼要求整改，但他们在秦岭拥有别墅。10月14日，Xi市惠宜区晨露超级别墅被拆除。这座别墅因占地14.11亩基本农田，占地78平方米的狗窝，拥有数百件文物而备受关注。陈鲁直的父亲被指控在Xi的党政系统中担任要职。

此外，魏在秦岭拥有别墅的传闻也在安广为流传。2012年6月至2016年12月，魏任市委书记。2017年5月22日，免去其陕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书记、副主任职务。

他的前任孙庆云在2006年7月至2012年6月担任Xi安市委书记。2015年，孙被判处缓刑两年，降为非正处级领导职务。

孙、魏主政的十年，是别墅遍地开花的十年。

2014年，秦岭非法别墅整治时，时任市委书记的魏表里不一。那一年，Xi安发布了拆除202栋非法别墅的军事命令。有当地媒体人爆料称，魏在记者镜头下“摆姿势”，并承诺“11月8日前彻底拆除”。记者走近新闻稿时，魏要求改为“11月底”，最终称之为“45天内处置到位”。

今年6月22日，魏受贿案开庭审理。公诉机关指控其在矿产开发、土地拍卖、工程承包、职务晋升和人员调动、融资贷款等事项上为相关单位和个人谋取利益，直接或通过其亲属及他人非法收受相关单位和个人财物共计1亿余元。魏在法庭上痛哭忏悔。

今年5月，《中国纪检监察》杂志的一篇文章说:某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W向商人L要了一套别墅，打算给母亲住，母亲告诉他:“这是别人的房子，你不能住”，但他不听老母亲的话，还是把房子收下了。

Xi安政商界普遍认为，这个“不听母亲劝阻，一意孤行的神秘官员”就是魏周敏。

11月15日，秦岭北麓安违法别墅专项整治情况通报会提到，要全面履行管党治党政治责任，深化反腐败斗争，以魏、冯新竹为反面教材，深刻汲取严重违法违规教训，开展“以案促改”和警示教育，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

11月16日，Xi安秦岭北麓违法建设专项整治领导小组办公室一名成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目前，参与秦岭别墅违法建设的官员正在接受纪检部门的调查。

矛盾的法律法规

11月9日，陕西省委常委会召开秦岭北麓违法别墅专项整治专题民主生活会。中央专项整治工作组组长、中央纪委副书记徐令宜在会上指出，这次专项民主生活会政治效果良好，“达到了学有所成、知错就悔、定准方向、筑牢动力的政治目标”。

11月12日，生态环境部召开会议，研究中央办公厅印发的《陕西省委、xi市委关于秦岭北麓Xi安严重违反政治纪律违法别墅专项整治的通知》。

据公开报道，《通知》还转发到天津、云南、黑龙江、浙江、甘肃、青海、安徽、山东等省。一些舆论认为，这释放了一个明显的信号。中央的通知虽然反映了陕西省和xi市的问题，但实际上也给全国各地各部门敲响了警钟。“板子打在陕西和xi安，震撼和警示的是全国。"

在传达学习党中央通知的会议中，提到了“自查自纠”“换位思考”等很多字眼。

8月19日，陕西省Xi市蓝田县召开秦岭北麓违法建设专项整治宣誓大会暨集中拆除违法建设“日行动”。图/蓝田县政府

经历过祁连山重组的甘肃省强调，中央《通知》对甘肃更有同情和揪心之情。政府系统要继续反思祁连山严重的生态破坏，吸取秦岭北麓Xi安非法别墅事件的深刻教训，举一反三。

11月15日，在相关通报会上，陕西省委书记胡和平表示，要牢记秦岭生态环境保护既是一场硬仗，也是一场持久战，进一步巩固拓展此次专项整治成果，完善政策法规体系，夯实保护责任。

通过梳理相关法律法规，发现秦岭北麓在法律层面不乏整治工作。

2003年，陕西省政府发布《关于开展秦岭北麓生态环境保护专项整治工作的通知》，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在秦岭北麓从事房地产开发和建设商品房、私人别墅。

但一年后，相关意见的公布，使得上述通知的内容“松而不紧”。

2004年，《关于秦岭北麓第二批开发建设项目审批的意见》出台，指出“环山路以南项目可在保护秦岭北麓的前提下，适度建设以旅游为内容的生态项目。绝对禁止建设别墅、商品房、房地产开发项目进行营销，所有未开工建设的项目必须改为旅游服务项目。

由于《意见》没有明确如何界定“适度”，虽然确定了不允许建别墅，但以旅游名义拿地建别墅的案例很多。

2008年3月1日，陕西省颁布实施了《陕西省秦岭生态环境保护条例》。明确规定海拔2600米以上的秦岭中高山为禁止开发区；1500米至2600米之间的秦岭中山是限制开发区；适度开发区位于1500米以下，减少各种开发建设和生产活动对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

秦岭大部分在海拔1500米以下，也就是说大量的违规别墅项目都在适度开发区范围内。这也给了开发商和地方官员在秦岭地区活动的空间。

2017年1月5日，该条例经陕西省第十二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三十二次会议修订通过，同年3月1日起施行。修订后的条例明确规定，要严格控制秦岭地区的房地产开发。禁止开发区和限制开发区内不得进行房地产开发。适度开发区内的房地产等各类建设活动应当符合国家法律法规，符合城乡规划和控制性详细规划的要求，并经设区的市级政府同意，依法办理审批手续。对秦岭境内的各类建设项目，应当依法进行建设项目环境影响评价。建设项目的环境影响评价文件未经审批部门依法批准或者审查后，建设单位不得开工建设。

中国新闻周刊了解到，在秦岭拆迁期间，陕西也组织了一些法律专家进行研究。一位参与调研的专家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虽然去年刚刚修订了省级法规，但针对整改中发现的问题，陕西省决定今年再完善修订一次法规。

经调查，有专家提出修改建议。其中一个关键点涉及生态补偿。这位专家说，《陕西省秦岭生态环境保护条例》刚起草的时候，很多专家都提到这个问题，但是没有落地。“这次整改力度很大，涉及到很多后续问题，所以出台生态补偿政策非常现实。”

他说，Xi安的一些县都位于秦岭，如果对该地区的采矿业进行整顿，会影响其财政收入，因此有必要对其进行一些生态补偿。

此外，他还建议，各职能部门的职责要更加明确，政府要制定秦岭保护责任清单，避免相互推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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