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昌电影 Happy ending 杨德昌和欧容皆用电影说不

情人节紧随着春节，七大姑八大姨的“问候”声未消，朋友圈又迎来视觉轰炸，即便是单身主义者，若已三十好几，在这几天大概也会心生荡漾，是否要找个伴侣秀下恩爱，让别人也手动点赞？渴望恋爱成家却不被执箭的丘比特正眼瞧看的大龄未婚男女，动手指刷看别人的幸福时的羡慕嫉妒恨，不揣度也罢。

就像婚礼越办越大，关注的人越多越好。幸福只有被看见才有意义。但是定格的美只是一幅画，而生活是一股不会NG的图像洪流。“不管是小说还是电影，两个人结婚后总是大团圆结局。大结局之后？没人教过我们。”已故台湾省电影大师杨德昌导演的《海滩上的一天》中张艾嘉的情感，应该是被韩剧喂养的俗世男女很难看到的。

但Happy ending之后的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却是平凡的大多数必须要面对的，再正常不过的人性——公众有何资格批判网传的上海女审视江西男？谁都会说爱情早就跨越了种族性别阶级，可是实际操练时，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愿像张爱玲说的般，“低到尘埃里”。上海女不过是提前看清婚姻的罅隙“开不出花”，只是逃离的方式极端些罢了。

回顾杨德昌的电影，社会议题下的婚恋关系被包括林奕华在内的观众认为比纪录片更残酷，但正是因为他们在王子和公主结合的时候，固执地把脆弱的blx包裹在华丽的外衣里。爱情可以幻想，婚姻只能经营。杨德昌揭示的是性关系的常识。无论是在儒家或道家最神圣的领域，还是在上帝信仰的国度，努力的成败都取决于运气。法国著名导演弗朗索瓦·尤荣的许多电影也谈到了爱情和婚姻的“轻松美德”。

一个接一个

杨德昌的东方审视

台湾省的“新电影”开山之作《时间的故事》包含了“希望”，比杨德昌的导演处女作更有意义。影片中，小粉短发、校服、表情凝重的少女形象延续到了11岁的小明和11岁的婷婷。然而，小粉不合时宜的爱体现在小明和婷婷身上。前者是特殊环境下的受害者，后者是现代社会的替代品。

少年人的恋爱难有果实，成年人不见得开花就能结果。《一一》展示婷婷与胖子在台北的恋爱经历时，交错呈现的是父亲NJ与旧情人阿瑞在东京的重逢与回忆，两代人互为指涉，但少年人看似在复走父辈的初恋路径，新时代的男孩却早没了担当的勇气，反被旧情牵绊自毁人生。而有关当年的放手，NJ虽然向阿瑞作了情礼皆到的说明，仍会让她时不时歇斯底里。他“只爱过你一人”的隔年宣誓，忠贞了旧爱，却否定了近20年的婚姻。

八九十年代的社会风气与二十世纪末完全不同，但“婚姻不适合你”的戏码却在台北接连上演。《童年》中的亚伦和阿珍，《独立时报》中的莫莉和阿沁，《11》中的阿迪和云韵也是如此。

因为结婚的对象是另一个人，婚后的不忠似乎有了正当的理由。《一一》里读书太多的NJ尚带着儒生气，只在精神上牵念真爱，他的小舅子阿弟却会记挂前女友的肉体。《恐怖分子》里并无写作才华的女作家周郁芬，则向前男友做灵与肉的双向回归，逼迫木讷寡言的丈夫在幻想大开杀戒之后引枪自杀。《麻将》中红鱼靠行骗起家的父亲，更与教书的情人殉情，试图让精神之爱超脱肉体之欢，却并没让红鱼对自身的生活有所顿悟，反而暴躁杀人。

在《麻将》的结尾，性情忠厚的伦伦在《在爱》中亲吻了玛尔达繁忙的街道。《独立时报》也让琪琪和小明和平分手后再次拥抱。这么亮的尾巴放在普通爱情电影里，让人觉得感动。但是当出现在杨德昌的镜头中时，他们不可避免地会起疑心，莫名其妙地担心问题。然后呢？

而杨德昌描绘的东方人伦价值与西方现代文明交汇，为了私欲而设计婚姻爱情的台北，正被当下绝大多数的大陆城市效仿，感情甚至可以被直播出售，情爱买来卖去，不过是房子、车子与票子——别不好意思承认，多数人都是上海女。

《11》剧照

欧容的西式戏谑

与杨德昌严峻的审视相比，欧容电影中的情感关系更像是一场戏谑荒诞的游戏。《蓄意谋杀》中无辜的处女，被漂亮的女友挑衅，挥刀杀死了同班的帅哥。女友的目的只是为了试探她对自己的爱。《干柴烈火》里那个想把男朋友从我身边带走的女孩，被和男朋友住在一起的老人迷惑了。

如果说经历尚浅的年轻人的行为是被乱花迷了眼，深谙游戏规则的老手们，则理所当然拿爱情当筹码满足私欲。《泳池谋杀案》里功成名就的侦探小说女作家，便依托一场真假参半的谋杀，完成事业上的华丽转身，报复出版商的“移情别恋”。

《进屋》里有写作天赋的男孩比大人还狡猾。他通过积极参与同学的家庭生活，游走于现实与虚构之间的写作，吸引和约束身为作家的法语老师，完成了自己的写作。在文本中，他与同学的母亲有着不解之缘，而在文本之外，他与老师构建了周瑜、黄盖那样的虐待狂与受虐狂的关系。

《爱情赏味期》里，欧容则用短短80几分钟，倒带爱情道出一对男女的相爱相杀。离婚、分歧、生育、结婚、邂逅，爱情倒叙散发的所谓美好，不过是张爱玲的恋爱定义之一，“我想是夸张一个异性与其他一切异性的区别。”与他的前辈，法国新浪潮电影旗手之一特吕弗用近20年的时间，借“安托万五部曲”完成近似的讲述相比，用“鬼才”形容欧容并不为过。

另一方面，安托万在《安托万与科莱特》、《偷吻》、《床上用品》、《爱情逃亡》中的爱情流浪和婚姻逃亡，可以在《四百击》中找到，这是从特鲁夫个人经历的土壤中诞生的。爱情品味鉴赏期无疑更具代表性。

爱情品味欣赏期

多元性向也非王道

欧容的许多电影，像他的西班牙同行阿莫多瓦的电影一样，充斥着同性恋、双性恋、变性人和易装癖者。相比异性恋，这些人无法将“同性恋是真爱”“多元为王”等日益流行的网络段子变为现实。

《挑逗性谋杀》中男孩保持处子之身的原因，是没有自信从惹火女友身上获取快感，可是在被同性别的老猎人囚禁时，快意却伴着屈辱生出，但半主动半被迫的逃离，以及警察的介入，让他只能隔着警车玻璃，哭喊着收获被伏击倒地的老猎人的暧昧微笑。少年人在哪个拐点定下心性，要看他遇到什么样的对手。

在干柴火想和女友结婚的男孩，被贪恋年轻身体的双性恋老人诱惑失去童贞，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甜蜜。但老人本质上是《性谋杀》里的猎人，和男生一起玩，一起鼓掌。当一个老人邀请一个男孩，一个男孩的女朋友和一个改变性别享受性爱的前男友时，自杀似乎是一个男孩唯一的出路。

多元性向在欧容电影中的基调，虽不尽然全是灰色，可是皆带荒谬感。《弥留的时光》里的同性恋摄影师得知时日无多，以自己的方式与姐姐和解、让男友踏上人生新路，并让一对无法怀孕的夫妇有了孩子，可是代孕的方式，竟然是他与那对夫妻在床上互相抚慰。

在以一首婚礼奏鸣曲开始的《新女友》中，镜头扫描了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但她闭着眼睛躺在棺材里。丈夫在和她告别时，发现异装癖的欲望在自己体内复活，然后和妻子最好的朋友发展了一段混淆异性恋和同性恋的恋情。与蔡明亮电影中描绘的东方风格的同性爱情相比，台湾省和杨德昌并驾齐驱，几乎没有出路。“爱情万岁”更像空洞的口号，随时会随着“任性的云”飘走。

张爱玲还说，“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张爱玲又说，“我爱你，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你。”爱情与婚姻关系的实质，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也不管性别如何跨越，大概都在这两句话里。

现代社会的爱情多在朋友圈，很难再孕育出传奇的原因之一，大概是越来越多的人只信奉张小姐的第二句话，而那些金婚伉俪之所以把日子过成传说，多半是把张奶奶的第一条语录，摆放在比柴米油盐更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