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发 消失近百年的“哈里发”为何在“伊斯兰国”复生

2010年，近830米的迪拜哈里发塔竣工，超越台北101而成为世界第一高楼，次年阿汤哥的《不可能的任务：鬼影行动》更令其声名大噪。在某种意义上，今天的摩天大楼就像古代的宣礼塔，哈里发塔既象征了海湾石油财富，也延续着古代伊斯兰世界的造塔理念。

哈利法塔

       “哈里发”的意思是“继承人”，即穆罕默德逝世后领导穆斯林乌玛的政教合一领袖。哈里发也可作人名；哈里发塔正是以大金主、阿联酋现任总统哈利法•本•扎耶德命名的。

       而在有哈里发塔之前，我们与“哈里发”的初次接触大概都得益于《一千零一夜》。那里不仅有《鹳鸟哈里发的故事》，还常提到阿拔斯朝的哈里发哈伦•拉西德，这是一位相当于唐宗宋祖的人物。哈伦•拉西德曾与法国加罗林王朝的查理曼互遣使团，他送给查理曼一头名为艾布•阿拔斯的大象，还有一座设计精巧的水钟，至今仍为人们津津乐道。

在哈里发之前，我们与哈里发的第一次接触大概得益于《一千零一夜》。不仅有斯坎德哈里发的故事，还有阿拔斯王朝的哈兰·拉希德，一个相当于唐宋祖先的人物。哈兰·拉希德曾在法国与加洛林王朝的查理曼交换使节。他送给查理曼一只名叫阿布·阿巴斯的大象和一个设计精美的水钟，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

大象水钟

       哈里发就像中国的皇帝。满清废帝溥仪搬离皇宫已有一百多年；而“哈里发”这个称呼自土耳其的凯末尔政府废黜并流放奥斯曼末代哈里发以后，也已消失近百年。那么今天谈论哈里发的意义何在？

自去年6月以来，在叙利亚北部和伊拉克建立的所谓“伊拉克和沙姆伊斯兰国”在中东地区犯下了种种危害人类和文明的暴行，如焚烧约旦飞行员、毁坏摩苏尔博物馆文物等。其领导人阿布·巴克尔·巴格达迪自称为哈里发，其总部位于幼发拉底河沿岸的拉卡市。值得了解的是，这座位于叙利亚北部的古城曾是公元798年至809年黄金时代的哈里发哈伦·拉希德的首都。

       从原则上说，哈里发不仅对哈里发国拥有统治权，他也是所有穆斯林的精神领袖。当然，“伊斯兰国”及其哈里发并不为其他阿拉伯国家或绝大多数穆斯林所承认。

       那么， “哈里发”的名号是怎么产生的？“哈里发”有何具体职能？哈里发制度为何能在百年后“复苏”？

那么，“哈里发”这个名字是怎么产生的呢？哈里发的具体功能是什么？为什么哈里发能在一百年后“复活”？

自称哈里发的“伊斯兰国”领导人阿布·巴克尔·巴格达迪

史上第一位哈里发：“黄袍加身”的艾布•白克尔

伊斯兰教诞生于7世纪初的阿拉伯半岛。632年，先知穆罕默德因病去世，但他没有指定继承人，也没有留下遗嘱来解释如何选择继承人。穆罕默德出生在麦加古莱部落的哈希姆家族。622年，他带领麦加的穆斯林离开麦地那，他在麦地那的支持者被称为“福士”。第一个哈里发的出现与外迁士人和辅佐士人之间的纷争有关。

       穆罕默德死后，辅士们召开会议，迁士中的艾布•白克尔、欧麦尔•本•赫塔布等人也赶去参加。商人艾布•白克尔在迁士中声望很高。他是穆罕默德的战友兼老丈人——他女儿阿伊莎是穆罕默德最宠爱的妻子。欧麦尔便立即宣誓效忠于艾布•白克尔，拥戴他做哈里发，即“安拉使者的继承人”。向哈里发宣示效忠的形式一直被保留下来。

什么是“四大正统哈里发”？

       634年，首任哈里发艾布•白克尔去世，不过他早就指定欧麦尔为接班人。前两任哈里发都是穆罕默德的岳父：欧麦尔的女儿哈弗赛也是穆罕默德的一位妻子。十年后，欧麦尔被波斯奴隶暗杀，他死前指定继承人将在奥斯曼•本•阿凡和阿里•本•艾比•塔里卜等六位圣门弟子中间产生。

第三任哈里发奥斯曼也是一名商人，在位十二年。后来，他因为任人唯亲，工资分配不均，被一群来自伊拉克和埃及的穆斯林暗杀。阿里，第四任哈里发，是穆罕默德的表弟和女婿。他将首都从麦地那迁到伊拉克的库法，并于661年被刺客杀害。同年，阿里之子哈桑与穆阿威尔达成协议，穆阿威尔将哈里发的爵位转移，退居麦地那。

       穆阿维叶称哈里发后，不仅定都于大马士革，又将哈里发制度确定为世袭。后来的伊斯兰学者认为，阿里之死标志着哈里发制度的结束，此前就是所谓的四大正统哈里发时期。

哈里发有什么作用？

       四位正统哈里发均是来自不同家族的“迁士”，他们与先知穆罕默德之间都存在着颇具政治意味的姻亲关系。他们不具有先知身份，但继承了穆罕默德的裁判权、对乌玛的领导和对沙利亚法的维护等职能。

穆罕默德死后，半岛上的一些部落开始反叛，阿布·巴克尔打起了所谓的里达战争，将领土向北扩张。由此可见，哈里发是军事领袖，指挥穆斯林与异教徒作战，镇压反叛的穆斯林部落。上台后，奥马尔继续在叙利亚和伊拉克作战，分别在雅木克河战役和卡迪斯战役中击败拜占庭帝国和萨珊帝国。两伊战争前夕，萨达姆用卡迪斯战役的典故来鼓舞士气，这场战役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在经济方面，欧麦尔首先在麦地那按照波斯样式建立迪万制度，并确定俸禄名单，之后又在其他城市推广这一制度。奥斯曼任上的651年，萨珊王朝灭亡。这一年即唐高宗永徵二年，奥斯曼曾派使团来华。在奥斯曼的授命之下，叙利亚总督穆阿维叶建立了阿拉伯海军，在海上打击拜占庭。奥斯曼的突出贡献还表现在宗教方面，他制定了被称为“奥斯曼定本”的《古兰经》。

四大正统哈里发的另一个重要宗教功能是在集会日带领人们进行礼拜。例如，第四任哈里发阿里在库法大清真寺做礼拜时被暗杀。伊本·赫勒登在《历史导论》中提到，穆阿迈尔就任哈里发后，在清真寺设立了主持礼拜的隔间，以免在礼拜时遭到反击。清真寺隔间的设立也成为区分正统哈里发和世袭哈里发的主要标志。

当“哈里发”成为世袭制度

在成为哈里发之前，穆阿迈尔拿出奥斯曼的血衣，向当时的哈里发阿里要了一份声明。自从成为哈里发之后，他就强调哈里发的权威不容挑战，甚至将哈里发变成了世袭制。此外，倭马亚哈里发还自称为“真主的继承人”。根据《古兰经》第二章和第三十八章的两个章节，“真主的继承人”被用来在穆罕默德面前对先知们讲话。据说阿布·巴克尔严厉斥责下属如此称呼自己。后来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也称自己为“真主的继承人”，但许多宗教学者抵制使用这一称谓。

       从某种程度上说，穆阿维叶的上台是麦加旧有势力的复辟，也即伍麦叶家族对哈希姆家族的胜利。哈希姆人如同中国的孔氏，一直保有圣裔家族的地位。虽然阿里之子哈桑逊位给了穆阿维叶，但他的后裔一直被尊为谢里夫，而且伍麦叶人在物质上对他们十分优待。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时代，麦加的谢里夫们势力也很大，他们可以缠绿色头巾、接受臣民的吻手礼等等。

680年，“真主的继承人”穆阿维耶立他的子叶齐德为第二任哈里发，哈桑的弟弟侯赛因，穆罕默德的小孙子，拒绝宣誓效忠他。雅兹德派军队包围了侯赛因所在的卡尔巴拉。侯赛因和他的支持者在农历正月10日去世，这是什叶派阿舒拉节的起源。什叶派并没有随着侯赛因的死亡而消失。六七十年后，他们也成为推翻五脉叶人的重要力量。

       684年，伍麦叶人发生内斗，哈凯姆系取代了艾布•苏福扬系。当麦尔旺•本•哈凯姆登基后，他开始使用“盟约” 制度来确立王储，这就使得原来的“宣誓效忠”降到次要的位置。王储可以是哈里发的儿子，也可以是兄弟或表兄弟。802年，哈伦•拉西德在麦加的克尔白天房公开宣布其子艾敏和麦蒙为第一和第二王储。

天房

       哈里发传子还是传弟的不确定性在现代也存在着。例如约旦国王侯赛因•本•塔拉勒曾立其弟哈桑为王储，但1999年在他重病期间，担任王储三十四年的哈桑突然被废黜，其子阿卜杜拉被立为王储。阿卜杜拉二世即位后，也曾立异母弟弟哈姆扎为王储，但2004年阿卜杜拉宣布废除哈姆扎的王储职位，在王储之位空缺五年之后的2009年，阿卜杜拉立长子侯赛因为王储。沙特阿拉伯的情况则是论资排辈，老王储不断涌现。今年初刚登基的国王萨勒曼，已经八十岁了，他是伊本•沙特的儿子，在他之前，已经有四位兄长担任过沙特阿拉伯国王。

哈里发黄金时代的死亡:阿巴斯王朝的内忧外患

       伍麦叶人统治末期，阿拔斯人开始在帝国东部崛起。阿拔斯人是穆罕默德的叔父阿拔斯•本•阿卜杜•穆塔里卜的后代，他们的起家与什叶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阿拔斯人定都巴格达，说明帝国重心向东倾斜。不过伍麦叶人的故事尚未结束。有一位经历如同埃涅阿斯般传奇的王子阿卜杜•拉赫曼流亡到西班牙，建立了后伍麦叶王朝。

大马士革大清真寺

       阿拔斯朝中后期的哈里发们，大多受伊朗裔维齐尔或是突厥裔奴隶将军们的控制。例如第十九任哈里发嘎希尔被伊朗裔维齐尔伊本•穆格来挖去眼睛、被迫退位并关入监狱，11年后被释放，后来在巴格达状如乞人。

阿拔斯王朝的权臣也可以废除皇太子。穆阿泰苏伊姆的儿子、第九任哈里发瓦西克在没有王储的情况下去世。后来，一些大臣任命他的兄弟穆泰·瓦基尔继承王位。第17任哈里发穆泰菲因病去世后，他的堂兄伊本·穆阿泰兹受到拥戴并继承了王位，但仅仅一天后，官员们就在宫中绞死了他，并立13岁的穆泰迪尔为哈里发。这个龚都之所以经常被提及，是因为“一日哈里发”和“最小哈里发”的出现。

       十世纪中期和十一世纪中期，伊朗的布韦希王朝和突厥的塞尔柱王朝先后崛起，他们的首领分别被哈里发加封为“大埃米尔”和“素丹”。尽管他们未称哈里发，但事实上使巴格达的哈里发们成为傀儡。

阿巴斯王朝地图

挟天子以令诸侯：马姆鲁克王朝的傀儡哈里发们

蒙古摧毁阿拔斯王朝后，埃及马穆鲁克王朝的苏丹拜伯尔斯将巴格达最后一任哈里发的叔叔确立为新哈里发。因此，名义上来说，阿拔斯哈里发一直存在，直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消灭了姆鲁克王朝。然而，这些被称为“真主在地球上的代理人”的哈里发不能任命或罢免法官，只负责封远近小国的统治者。姆拉克的苏丹人声称是“两个圣地的守护者”。阿拔斯在巴格达去世后，哈里发的名字被越来越多的埃米尔使用。

       奥斯曼帝国的素丹塞利姆一世在1512年就自称是“安拉在大地上的影子”。他还自称为“两大圣地的守护者”。不过塞利姆一世及其后代在文书、钱币等只使用素丹或可汗的名号。而从十八世纪开始，告别鼎盛时期的奥斯曼的素丹们开始使用哈里发称号，特别是在跟欧洲各国交往中，他们以所有穆斯林的精神领袖和伊斯兰教扞卫者自居。

这是泛伊斯兰主义“哈里发”的回归之光，最终随着苏丹体系的崩溃而消失。

       其实凯末尔政府对哈里发制度的取消也是逐步的。1922年大国民议会废除了素丹制度，穆罕默德六世被流放，大国民议会又选择了阿卜杜•迈吉德为哈里发，但他无权任命宗教法官、穆夫提和阿訇。到了1924年2月，大国民议会才废黜了阿卜杜•迈吉德。为此，一些宗教学者还写文证明哈里发既非为先知所设立，也不是伊斯兰教的基本因素。

哈里发是过去的事了吗？

       穆罕默德创建伊斯兰教，以共同信仰来代替部落的宗族主义，为阿拉伯半岛统一和对外扩张奠定了基础。尽管“哈里发”这个词语在《古兰经》中出现过，但穆罕默德本人并没有创建这个制度。而后来这个制度的发展跟穆罕默德本人以及古莱氏部落息息相关。在四大正统哈里发时代，哈里发们是“先知的继承人”，进行其未尽的对内平叛和对外征服的事业。从伍麦叶王朝开始，哈里发成为了世袭制度，概念也渐渐演变成“安拉的继承人”，宗教色彩浓厚。

宗教在穆罕默德时代的作用从未消失，并将继续存在。伊本·赫勒登在论述他的历史循环理论时，穆拉比特王朝和穆瓦希德王朝都是在有宗教背景的起义中兴起的。最近也门非常火爆的胡塞武装组织和前总统萨利赫的支持者都有扎德派的背景，所以我们也可以从宗派分歧上理解沙特为什么会在今年3月发起决定性的风暴行动。至于“伊斯兰国”的出现，我们不仅可以了解教派纷争，还可以猜测其在混乱的中东政局中的旗帜作用。

       在历史上，哈里发的兴起、哈里发的立废或是自称哈里发等事件，都曾涉及到部落宗派、教派甚至民族等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随着新兴国家的建立和国家概念的界定，哈里发应该是过去式了。但哈里发制度和一些相关概念的影响依然存在:比如沙特国王自称为“两圣之守护人”，仍然用“盟约”制度建立王储。此外，自第一个沙特王国的穆罕默德·本·沙特以来，他的国王一直声称自己是伊玛目，拥有政治和宗教的力量。

       

参考文献:

       D. Sourdel等着，“Khalīfa”词条，出自C.E.Bosworth等编，《伊斯兰百科全书》第二版，第4卷，第937-953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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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赫德·塞姆马里，《阿拉伯半岛的历史》，坦斯。萨尔玛·贾尤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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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l-Balādhurī, Liber expugnationis regionum , ed. M.J. de Goej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