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聂隐娘 读图︱《刺客聂隐娘》手绘人物图

【编者按】

黄文英是侯孝贤《刺客聂隐娘》的制作设计师。

她早年留美，开始接触剧场事务从事歌剧、百老汇剧场服装设计，从1994年开始，投入侯孝贤导演电影的美术指导及服装设计工作，与侯孝贤合作超过二十年。作品有：《海上花》《好男好女》《南国再见，南国》《红气球》《最好的时光》《千禧曼波》《刺客聂隐娘》等。曾获亚太影展最佳美术指导、金马奖最佳美术指导、台北电影节最佳美术指导。

由黄文英领衔的《刺客聂隐娘》近日出版。书中收录了拍摄笔记、美术素描、高清剧照和绘本，从各个角度展现了电影的诞生。黄文英说:“记忆属于刺客聂隐娘独一无二的最好时光，也希望在侯石形象的审美意境中起到启动作用，这是终极的独特欣赏”。

本站经授权摘编该书谈场景设计的部分内容及手绘人物图。

通常剧本的字里行间隐藏着许多视觉元素，形成了场景串联时空情境的形象，以及人物内心感受和外在表象的想象。

有个单词“Envisage”，可能源自法文，有“设想”、“想象”、“正视”、“面对”、“观察”、“展望”之意。法文的“visage”是“脸”，也就是要贴近脸、深邃体察。熟读剧本是设计的首要，字里行间的赋、比、兴，常是形成视觉意象的开端。深度是隐藏的，深度在哪里？深度就在表面！”文字的表面藏有深度，所以得仔细贴近，好好观察、想象。

拿到剧本的那一刻，你可以有一百个身份去面对！想象自己是导演，如何呈现刺客聂隐娘的世界？把自己想象成一门艺术，在剧本中各种视觉元素串联时，如何表现时间空？如果你是演员，怎么能进入剧情的意境？或者如果你是制片人，怎么花钱？如果那个“自我”是观众呢？如何让观众进入电影的视觉氛围？

《刺客聂隐娘》，改编自唐代裴铏的传奇小说。故事述说一个聪慧或许带点亚斯伯格倾向的女孩“隐娘”，自幼被道姑带走，历经不同层次的剑术磨练，成为武艺绝伦的刺客。可是这个武功绝伦的杀手，却无法杀人！为何下不了手？是故事动人之所在。

聂隐娘归来后

聂隐娘被训练成刺客

田纪安小时候的隐藏母亲守护着她的疾病

京津冀与聂隐娘的对峙

聂隐娘决心复出

青鸾舞镜

阴娘归来

……

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面对艺术/服装无所不包的视觉研究，除了熟悉剧本、与导演适当沟通之外，景观探索和资料收集是设计不可避免的过程，一个探索未知、沉淀思想的过程。

勘景的目的则是探寻最适合剧本时、空、情、景开展的视野与风景。《刺客聂隐娘》的勘景足迹广阔，遍及台湾，日本奈良、京都、姬路，中国大陆的更多地方：湖北大九湖、小九湖、利川、神农架、武当山、内蒙……

在台湾省，新北、依兰、华东附近的山区和荒野，剧组几乎跑遍了所有地方，最终选定依兰的九老溪拍摄镜面打磨的少年森林，第一次拯救父亲，遇见隐藏的母亲；银娘和谷道的最后一次告别是在宜兰兰琪山拍摄的。本来古装剧是拍的，但是不能很即兴的用调查来拍。然而，侯导经常忽略它。现在他决定拍它，大队马上向它进军，比如湖北大九湖。摄制组在大九湖拍了一个多月的照片，无数个早晨都冻醒了。那里的山形地貌优美，高山湖泊的地表植被极为罕见，景色静如桃花源。

侯导比任何人都能吃苦，不理拍摄条件成熟与否，清晨即起待机拍摄，天蒙蒙亮，高地湖面放光，白烟水雾缭绕、缓缓漂浮流动，荒野大地、草木末梢结着一层透霜薄冰；晨曦中，野林内，精精儿登场，与聂隐娘展开一场世纪对决，可惜没派上用场，七个月后内蒙的白桦林内，两大高手“再次”对峙，重拍！

2010年，奈良开镜被称为“拍摄”。事实上，这是船员们准备的“安全时间”。擦亮镜子的少年在森林里救出了隐藏母亲的父亲，来到一个像桃花源一样的山村疗伤。旅行期间，这个国家休息了一下。藏母询问少年胸前古镜的来历，少年便回忆起来，讲了来唐前的往事感受...他一开始遇到妻子的湖边，去妻子家探望婚姻。

在戛纳的世界首映版，上述这一整段从未入镜，只是少年说予隐娘听，观众只能用想象的。不知将来日本发行版会不会再剪接入镜？此类存在剧本之中的情节、拍过而不用的画面不胜枚举，几乎每个主要角色所拍过的彼此情感交集画面，都能独立剪出一段很好看的画外故事。当然侯导选择的是隐而不明的情感基调。

大部分内饰都建在台北的中英古城。侯导希望用自然光拍摄，但不喜欢棚内早晚倒置！因此，考虑到台湾省多雨的夏季和人员安全，室内和室外建筑，两个模仿唐都拱门的高台式建筑，都是用实木建造的。目前这两栋楼依然屹立不倒，2012年以来经历了无数次台风！

一栋作为魏博节度使府的内院厢房、议事、宴会等十多个内景空间。另一栋作为与聂府、田兴府、空空儿房相关的内景：阁楼上隐娘房，楼下聂府正厅、之后转换为隐娘返家后净身沐浴之处，中间又转为拍摄田兴府——中风痹于内堂针灸，最后又转成空空儿施小纸人法术的炼丹房……影像里，只要是内景，其实都是在这两个大空间内转场换景！

室内，陈列在多柱、多开间的木质空房间内，根据剧情区域分隔不同大小的环境，让人物在其中自由活动；此外，为了使摄影和照明在空之间有足够的视频记录，每个隔间都被稍微放大和抬高。后来由于镜面运动和景深的需要，以及演员更舒适地生活在其中的需要，空的格局被深化和拓宽，气势更加恢弘。我想侯岛原本想要两个内外都很漂亮的豪宅。但由于资金的考虑，省略了外墙瓷砖和屋檐，资金转移到了室内陈设。此外，出于结构安全考虑，大型木质结构载体的承载能力降低。

在唐代，不管是“汉化胡人”或“胡化汉人”，唐人仍旧保有部分游牧民族以帷帐区隔室内空间的风尚，所以在设计时，选择将内部斗拱木结构搭实，以各式屏门、窗扇、帐幔、卷帘、纱帘、纱帐、垂帘等，并缀以各式纱帐、屏风、屏门彩绘去铺陈内部空间。

道士在远处默默观察，决定带走聂隐娘，练成刺客

大小道具、饰品的选择亦多受孟晖着作《花间十六声》启迪，小道具很多是旅行乌兹别克斯坦及日本、韩国购买；许多大形动物造型烛台、多层次的猴子高台油灯在北京定制，蜡烛都是美术组同事买蜡油仿古色自制。各式大榻、榻椅、侧榻、案、几等家具大多是在台湾请木工师傅以实木定做，也有一部分在北京订购运送返台陈设。

我非常喜欢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尤其是达芬奇和拉斐尔的画。人物画和背景通常细腻丰富，层层叠叠的色彩和纹理接近观看人像的背景，山川的色彩和层次多样。这是艺术和人文达到顶峰时才会出现的势头；在故宫看唐五代的画，也有这样盛世的细节和色彩。其中《邱琳的鹿》和《冯丹的鹿》虽然是五代绘画，但色彩层次丰富，红橙对比细腻，必然与前朝的唐风相同。这两幅画给了室内屏风画很多灵感，其中鹿的形象和姿态给了设计中很多关于动物的联想。唐人喜爱动物，如马、鹰、豹、虎、狮、猴、狼、孔雀、白鹤等。，所以他们也选择在木纱门和床罩上画出各种动物姿态，时而寓意性格，时而展现气势，或者华丽大气，或者呈现某种无名的视觉色调...

唐人亦爱花草植物，在角色的生活空间里，选择将各式花草摆设在不同动物造型的花器上，姑且不论唐代是否有此花色、花草，有时是取其色泽，有时花色、花影、花香在烛光的映照下，能让室内空间多一层鲜活敞亮的层次感。另外花与人，或多或少，有某种隐晦的关联性，田元氏房，艳红的孤挺花，象征性格高傲强烈，嘉诚居处的牡丹意象，有雍容华丽之感，尤其白色牡丹，又多了一层清明孤独的意涵。

刺客聂隐娘的圆形刺绣

另外唐张萱《捣练图》、《虢国夫人游春图》、周昉《簪花仕女图》等画作，在服装、饰品、发簪、发式、妆容设计上助益良深，无论是布料的纹样、质感、仕女姿态或服装样式……细节华美，皆给予无限的想象。

总之，设计有时是很主观、很直觉、很个人的……在“设想”剧情中的时、空、情、景，很多想法是来自平常涉猎的累积与沉淀。而终究电影是导演的艺术，身为美术，在想象每一场戏的视觉氛围时，倘若以做菜来比喻拍电影，侯导是大厨，我负责备料，职责是务必慎选食材、确保质量合宜正确，且契合大厨的需要，因为这是做出佳肴的第一步。

总之，设计有时非常主观、直观和个人化...在“想象”情节中，很多想法来自于共同涉猎的积累和沉淀。电影毕竟是导演的艺术，作为一门艺术，在想象每一个场景的视觉氛围时，如果用做饭来比喻拍电影，侯导是厨师，我负责准备材料。我的职责是精心挑选食材，保证质量合适正确，满足厨师的需求，因为这是做出美味佳肴的第一步。

出版日期:2015年9月

作者：黄文英 谢淳清 着   吴孟芸 图 陈逸轩 英译 居振容 英译审定

格式:16 180*220

内文印刷：彩色

页数:128+272页

定价：18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