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柳霜 黄柳霜:首位闯荡好莱坞的华裔女星 中国潮女 好莱坞傀儡
黄柳霜
迄今为止,黄柳霜依然是最重要的美国亚裔女影星。她的突出地位部分源于美国影剧业中亚裔演员历来屈指可数,更重要的是她在美国电影界的出色表现。黄柳霜在1919年至1961年的电影生涯中出演过50多部电影,这一辉煌纪录至今无人企及,在可预见的未来也可能鲜有来者。黄柳霜担纲重要角色的《巴格达窃贼》、《彼得·潘》、《唐人街繁华梦》和《上海快车》等影片如今已被视为经典。她17岁时就在好莱坞现存最早的特艺彩色片《海逝》中崭露头角,黄柳霜的名字随之响遍全球。在其演艺生涯中,黄柳霜以高度的专业性、个人的优雅美丽及超人的电影成就而着称。当柳霜出现在银幕上时,没有观众能忽略她。她拥有无数的影迷,有关她的文字与照片经常出现在美国、欧洲、澳大利亚、南美、中国和日本的电影刊物上。不同的人对黄柳霜有不同的看法。在她的电影时代,欧美大城市的华人很少,所以她的名气有很强的象征意义。对她在美国、欧洲国家和世界其他地方的粉丝和评论家来说,她是一个美籍华人。然而,中国国家政府官员对黄柳霜超越国界的形象感到不满,认为她是好莱坞的傀儡。在不同的时期,她的家人视她为奉献的女儿、养家糊口的人或家庭耻辱。虽然美国观众接受了她在银幕上孤独的命运和一次又一次死亡的悲惨结局,但在她解释为什么永远不能结婚时,他们也表示了同情。虽然她的公众形象是一个注定无法步入婚姻殿堂的失望女性,但地下同性恋群体在她去世前后都将她视为同类。和她一起工作的电影明星和记者都认为她友好可靠,被全世界著名城市的上流社会所接受。她独自面对严厉批评的力量和勇气令人钦佩。黄柳霜持久不衰的影响力和高超的专业水准, 都使其超越同时代的其他女演员如贝蒂·布朗森、科林·穆尔、勒妮·阿多莉、费伊·雷、路易斯·布鲁克斯和路易斯·蕾娜等。尽管有如此辉煌的成就,但黄柳霜却沦为汤亭亭所谓的“无名女人”。像她在电影中饰演的角色一样,柳霜变得不值一提。虽然她的名字跻身好莱坞的星光大道,其雕像也是洛杉矶好莱坞大道和拉布雷亚大道之间一组纪念四个女演员的雕塑之一,但却没有涵盖她生平和事业的其他作品。无声电影时代女演员的标准传记都省略了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很少出现在著名影星的传记或回忆录中。当人们记住黄柳霜时,她常常背负着污名,认为她愿意扮演丑化自己族群的角色。这一点后来被美国政界和文学界的左派以及一般的华裔美国人所继承。活跃于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电影明星李丽丽在谈到21世纪初的黄柳霜时说,“名气和成就是两回事。”在美国,华裔美国作家很少把刘爽融入他们的小说、诗歌和戏剧中。在学术界,她也是一个颇有争议的人物。当我第一次和一位资深亚裔美国学者谈起这本书时,他生气地说:“你想怎么写她?她是一个龙女和中国宝宝。她不是被杀就是自杀。”对她的痛苦记忆毒害了她在美国的家人。因为他们为她感到羞耻,他们拒绝提供关于刘爽的信息。
对于急于忘掉美国电影如何诋毁他们的文化的那些华人来说,可能有必要让黄柳霜淡出人们的视线。黄生活的年代恰好是美国实施排华法律的时期,当时美国华人数量有限,深受种族主义压迫。东方主义主题的电影在美国早期的故事片中司空见惯,几乎无一例外包含恐惧跨种族性爱的暗流。因此,当黄柳霜和日裔男演员早川雪洲的影片角色对剧中白人角色展示性诱惑时,这些亚裔人物在影片最后注定要死去。电影制作法规禁止不同种族的人物在银幕上接吻,这极大地限制了柳霜的演艺事业,因为这意味着她无法担纲主角。这样,似乎很容易将黄柳霜斥之为美国东方主义的产物。毕竟,她在宣传照片的签名中加入了“东方”二字。她的演艺生涯与芝加哥大学研究所引入“东方主义”的概念不谋而合。在随后的30年里,“东方主义”和“东方主义”概念的研究引起了学术界的极大兴趣。爱德华·赛义德在他影响深远的关于东方主义的著作中,将其视为学术、政治和制度力量的整合,它起源于欧洲,然后在美国传播。虽然赛义德没有提到影视行业,但他的观点显然可以扩展到这些领域。用他的话说,东方主义试图证明西方列强给东方人民增加霸权是合乎逻辑的。具体来说就是:“建构东方主义的话语,解释它,传播它,判断它,并根据它制定一些规范。总之...有能力统治、重建和控制东方。”赛义德的理论对研究中国的权威学者史景迁影响很大。史景迁揭示了西方长期以来是如何在文学中表现出对中国的线性态度的。最近,迈克尔·哈特和安东尼奥·内格里对赛义德的东方主义进行了重构和扩展,以适应全球化的概念。好莱坞在20世纪的世界霸权正符合这一学术理念。这个好莱坞是黄柳霜选择的世界。自20世纪20年代初以来,美国电影主导了世界市场,黄柳霜作为典型的亚裔美国女性的形象传遍了世界。中国民族主义者对此非常不满,他们不相信好莱坞让黄柳霜成为中国女性代表的想法。这种争议也与电影圈的性别取向有关。在好莱坞,男性可以充当导演、制片人、演员中介、摄影等。他们都让黄柳霜成为中国女性在电影中的化身。正如劳拉·马尔维所说,电影制作人构建了一个“男性视角”,代表了他们对女性身体的看法。综上所述,这些分析方法将黄柳霜的生活和演艺生涯贬低为中国女性的讽刺形象,甘愿做强大男人和强大国家的玩偶。这些批评相当于刘爽死前受到的严厉批评。举个例子:1936年刘爽访问香港时,一名愤怒的示威者对她大吼大叫,称她为“抹黑中国的傀儡”。当她听到这样的指责时,刘爽的脸涨得通红,眼里充满了泪水。她夹在演艺事业的尖锐指责和东方主义的傲慢之间。东方主义作为一个体系,对刘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美国和加州的法律都限制她与自己选择的人成为终身伴侣的可能性,并限制她在美国境内外的活动。如前所述,电影规定禁止她在银幕上亲吻西方人,这限制了她出演配角。当地在住房和工作待遇方面的歧视限制了她、她的家人和朋友的社交机会。作为一个孩子和一个成年人,她直接感受到了种族敌意的骚扰。尽管刘爽勇敢地承受着这些侮辱和法律上的歧视,但她有时会生气,或者让自己的愤怒在心里燃烧。因为默默忍受着歧视,无法发泄,几次病倒。虽然刘爽是种族主义的受害者,但这种虐待并不是她的全部生活。她的勇气、优雅和智慧使她能够走向外面的世界,寻求爱情、事业发展的满足和幸福。她超越国界的人生和演艺经历,突破了政治、种族、性别的藩篱,让她成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女演员。
本书的第一个任务当然是重新发掘黄柳霜的演艺生涯。她出演的电影半数以上拷贝已经流失,但幸运的是,她出演主要角色的电影大部分都在。作为一流的影星,世界各地的电影刊物几乎都有她的芳踪。电影刊物是当时影迷们了解他们追捧的影星的唯一方式。通过这个罩有光环的媒介,黄柳霜及其芳踪成为从美国到俄罗斯,从瑞典到巴西,乃至整个东方国家的热切读者的精神食粮。从这些刊物中,我收集到世界各地很多国家的相关评论和文章,从而细致了解她超越国界的演艺生涯。接着,我展示很多国家的评论者如何对她的电影持不同看法。对刘爽电影的各种看法不仅将她的演艺生涯带入了东方主义,也增强了她对自己艺术的理解。黄柳霜走遍世界各地与影迷互动,这为她的电影和版画增添了个人色彩。这些行程大部分是她自己主动安排的,不是电影公司的宣传安排。那时,著名的明星去世界各地参观是非常普遍的。查理·卓别林、老道格拉斯·范朋克、玛丽·碧克馥和葛丽泰·嘉宝在全世界都很受欢迎。刘爽并不逊色于他们,但不同的是,无论她走到哪里,她的名声都充满了种族和民族主义政治。由于她作为“异国情调”的华人女明星的独特名声,黄柳霜引起了诸多争议。她经常向极少接触中国人的各国团体介绍中华文化和自己的华人身份。刘爽对她的电影有很多话要说。她公开谈论她演艺生涯中的困境。她经常写自己的独特处境,并延伸到政治、时尚和职业咨询等话题,以及她对限制她成功的种族法律的愤慨。她以美丽和优雅而闻名,但不是因为她所忍受的令人沮丧的角色。她是中国现代女性在世界上富有表现力的代表。巅峰时期的好莱坞极大地影响了美国和世界各地的观众。作为当时的明星,黄柳霜与观众的互动方式很多。独立于电影公司,她在二战期间将事业扩展到戏剧舞台和政治活动。在本书第一版问世后涌现的许多论着中,研究黄柳霜生涯与职业的学者莫不强调她身上的现代性,致力于丰富这个电影明星身上的东方主义象征,并将她与摩登女郎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在其职业生涯的早期,黄柳霜试图通过自己的服饰和语言、对名车和香烟的热爱以及自己的独立性,将自己明确无误地定位为一个叛逆世俗的年轻女子。正如我在书中指出的,所有中国年轻女性都以黄柳霜为例。在不断对抗世俗的同时,她也开始珍惜自己的家庭和传统。读者将在本书中了解到,中国日益成为黄柳霜的指路明灯和价值观的源泉。尽管她出身平凡,但她的许多成功表明她对中国女性的公众形象有着非凡的动力和自我意识。与最近一位学者所说的相反,我在这本书中不厌其烦地指出,黄柳霜不仅仅是一张“黄脸黄皮”。黄柳霜能够以导演或剧本作者往往不了解的方式来介绍中华文化,从而促进自己的演艺生涯。她通过发型、衣着、肢体动作和语言来表达中华传统。同时代人都把她看成是世界上最善于穿着的女性。她收集了大量中国旗袍,并在电影中多次使用。到20世纪30年代末,美国人对中国的态度有所改善,黄柳霜能够在银幕上展示积极的中国女性角色。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她参加爱国电影,安慰美国和加拿大的盟军士兵。黄柳霜的演艺生涯常常被攻击或被粗浅地理解为影视界的东方主义。我认为这些看法将黄柳霜降格为肤浅的讽刺性人物。作为研究非裔美国人历史的学者,我对于将有关权力的概念和理论加诸有创造性的人物不以为然。中国人常说,人有千面。世界各地的人们对黄柳霜的演艺生涯和个人名声的看法也不免千差万别。这本书的第二个任务是揭示黄柳霜生活的深度和广度。她的童年并不快乐,她生活在传统的家庭世界和洛杉矶白人残酷的种族主义之间。电影,一种在她每天经过的街道上创造的新的文化形式,将她从现实生活中的尴尬境地中解放出来。她成了“中国潮女”——一个反抗父母生活方式的超级摩登女孩。正如陈素真所说,中国第二代孩子有这种叛逆倾向。刘爽实际上是第三代中国人,但她家强烈的传统意识让她很难在家里获得和锻炼文化适应能力。后来,她厌倦了潮女的身份,开始终生追寻自己文化的根源。起初,她只是期待着访问中国。在欧洲旅行后,她接受了著名的京剧风格。她在1936年对中国为期九个月的访问是她人生的高潮之一。带着对中国的高度认可,她回到美国,在电影和慈善活动中努力提升中国在美国人心中的形象,积极参加美国对华援助活动,反对二战时期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冷战”把她与中国分割开来后,她致力于塑造华裔美国人身份,直至1961年去世。黄柳霜非常了解自我推销。她写的文章涉及各种重要话题,如外星爱情、好莱坞生活、日本侵略等。她从未结过婚,她向世界解释了像她这样的中国艺术家所面临的尴尬处境。当时,她的恋爱机会受到偏见和种族障碍的限制。黄柳霜对报社记者总是彬彬有礼,不排斥学术界。1928年,她接受了著名学者沃尔特.本杰明的采访。黄柳霜能够在不同的环境下与本雅明及其他着名学者平等对话。借用当前亚裔美国研究常用的一句话来说,她超越国界,跨越大陆,寻求真知。黄柳霜的家庭和未来的许多亲密朋友在她的生活中有着特殊的意义。她实际上有两个家。一个是她父亲在中国的第一次婚姻,对此她知之甚少。然而,这个家庭的经历为她在美国的亲戚提供了有益的帮助。黄和他的第二任妻子李养育了八个孩子,其中七个长大成人。生活在一个政治和社会制度敌对的国家,家庭对中国人来说极其重要。像其他家庭一样,刘爽与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关系并不和睦。事实上,我姐姐露露在上世纪90年代告诉一位研究人员,她的家人以刘爽为耻。与黄家关系密切的在描述自己的家庭时,也认为几十年来口口相传的家族史可以揭示美国华裔历史上的许多问题。黄柳霜的社交圈子并不仅限于家庭,她的朋友也是本书的重要部分。例如, 她与卡尔·范·维克滕和法尼亚·马莉诺夫夫妇保持了长达40多年的友情,这些都有大量私人信件为证。这些书信反映了柳霜的魅力、幽默风趣和对生活的挚爱。她在各地广交朋友,并终生设法保持联系。由于种族和阶级的桎梏,她终身未婚。但她经历过几段较长的恋情,从中寻求现实世界所允许的幸福。她把这些快乐和爱的记忆珍藏在心里,并把这些经历和感怀带入她的电影和着述中。这些是本书的主题。我把黄柳霜的经历分为七章,重点讲述她的银幕生涯。第一章讲述了她在19世纪末的童年和父母的生活,直到1919年她出演了艾拉·娜兹莫娃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第二章阐述了她20世纪20年代在好莱坞的奋斗历程。由于机会有限和对自己角色的不满,刘爽去了欧洲三年寻求发展机会,这是第三章的内容。当她回到美国时,她已经是一个受到全欧洲影评人和影迷称赞和支持的明星。第四章讲述了20世纪30年代初,黄柳霜为维持自己在好莱坞的明星地位所做的努力。同时,她通过每年去欧洲参加电影或舞台剧来保持自己的独立性。演出期间,她游历了巴黎、伦敦、柏林等欧洲著名城市,直到战争的阴云迫使她回到美国。1936年,为了实现自己的夙愿,也因为米高梅严重拒绝让她出演《大地》的主角,黄柳霜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中国朝圣之旅。这一非凡的寻根之旅是第五章的内容。1936年底回国后,她参演了一系列著名电影。受中国之行的启发,她在二战期间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援助中国,支持中美同盟。不幸的是,玛琳·迪特里希可以通过在欧洲前线做同样的事情来有益于他的演艺事业,但这对他在黄柳霜的事业没有帮助。最后,第七章描述了她如何以聪明的投资、勤奋和优雅与退休、疾病和偏见作斗争,从而维持有尊严的半退休生活。后记阐述了黄柳霜对后世影视业的影响。我希望读者读完本书后能够和我一样认识到,黄柳霜的经历不仅有趣,而且还表明她过人的智慧与胆识。黄柳霜的生平是体现凭借个人意志和力量反抗强权的成功范例。这种强权,无论是来自政界、学术界,还是来自个人,都在试图压抑那些被误解或遗忘的创造力。《黄柳霜:从洗衣工女儿到好莱坞传奇》,【美】郝吉思/着 王旭、李文硕、杨长云/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后浪出版公司 2016年3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