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愁潦倒 瞿蜕园“谋稻粱”：晚年卖文为生 穷愁潦倒

晚年寓居沪上的瞿蜕园潦倒困顿，只能鬻文为生。据他后来说，“到55年，我的转折点才真正开始”，因为经过彻底审查，公安部门对其“历史问题”做出了“不予追究刑事责任”的裁定；与此同时，他执笔的《左传选译》和《古史选译》由春明出版社出版，尽管只是普及性读物，好歹也算是1949年后正式问世的个人着作。然而，“这一年我所获得的稿酬仍然非常微薄，不能维持生活，因为那时私营出版社所出的书销路极受限制”，日常生计仍不免捉襟见肘。

屈原晚年画像

田吉的《瞿宣颖年谱》钩沉索隐，对谱主在这段时间的经历考订翔实，惟个别细节尚可略作增补。例如为了尽快获取稿酬，瞿蜕园曾在1956年3月15日给陆澹安写过两封信，委托他出面代为斡旋。在第一封信中，详细陈述了事情原委：“潘兄之《南北朝文》及拙撰《楚词今读》，均先后于上年九、十月交稿，孔公并面告将拙着赶在年底出版。嗣后校样亦已看过数次，其为已经排印，均无可疑，所缺者至多不过装订而已。此两书完全为春明行将出版之书，新机构当然无庸过问，应付之款亦当然由春明负责。此项手续，谅已由春明与新机构联系办妥。其所以迟迟未能出书，自系承印工厂任务繁忙之故。作者企望已久，何不即将此戋戋二百元付讫？既于出版社丝毫无损，而作者得救燃眉。未审公能据此代为一商否？”

信中提到的“潘雄”是潘伯鹰，“孔公”是孔夏静，曾任春明出版社总经理、总编辑。早就答应要出版的手稿，看了几遍校样后就没有了下文。屈之所以焦虑，是因为他缺钱，但更重要的是，他深深担心，以前的约定，会不会在新旧交替后突然改变。春明原为民办机构，1956年经公私合营改造并入上海文化出版社，孔也调任该公司编辑部副主任。业务性质和负责人员都发生了很大变化。难怪屈氏如此担心。

他在信中还特别强调：“春明已付印之书，除此二种外尚有二种，其未付印者，则当然须归新机构处理矣。”所谓“已付印之书”“尚有二种”，当指刚出版不久的《左传选译》和《古史选译》；而“未付印者”，应该是当时已经着笔或计划编撰的《史记故事选》《汉书故事选》《后汉书故事选》等。这些书稿想必都和春明有过合约，然而时移势易之际，又有谁说得准将来的状况？好在这些书稿最终都如其所愿地“归新机构处理”，几年后得以陆续出版。可瞿氏在当时又怎能预料及此，信中的措辞明显流露出些许忐忑。

曲推园与吕连安之所以讨论此事，是因为曲推园与孔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孔早年编撰《中国小说史料》，50年代初准备更新再版。受时间和精力的限制，他除了通过赵邀请张、胡骥帮忙查资料外，还“请吕连安先生、金先生审阅了一遍”，最后修订本于1957年5月由古典文学出版社出版。从时间上推算，当时瞿氏写了一封信，卢氏应该是顺带校对了一下，顺便请自己搭车。没想到的是，这封信寄出后不久，屈推延就在当天给吕连安写了一封信，信中带着歉意说:“早上刚写了一张纸条，薄瑛的哥哥发了一封电报。《南北朝志》和《楚辞今读》两本书在书店陈列出售，但都已出版，与事实不符。”既然这本书已经上市，就没必要担心了。可是屈还是央求道:“你就住几天吧。如果你仍然不计算付款，你应该要求提示。各种各样的苦，都跟薄瑛哥哥谈过，我感激不尽。”如果不是为了温饱，很难维持。这被誉为“自王海宁、梁欣慧以来中国学术界的一代宗师”，陈寅恪堪称“一时辉煌，两铢闻名”的文史大师。

可这事也怪不得当时已自身难保的孔另境。由于春明的原出资方突然潜逃，他不得不出任资方代理人。据其好友范泉说，“兼任资方代理不过半年，三反五反运动开始，另境被职工不断批斗”。亲历此事的春明编辑金性尧则在多年后负疚地说：“另境兄一直是个自由职业者，从不开店设铺，所以工商联的任何活动，也都不去参加。当时的私营出版社是没有党组织的，只由几位青年党员组成的公会。由于历史的原因，凡是资方代理人就是资本家，因而对资方代理人难免戴着有色眼镜。”孔氏之妻金韵琴也追忆道：“他是出版界闻名的‘大炮’，改不了率真的性格，一次运动过后隔了些时又故态复萌，屡遭批判。1957年险被戴上右派分子帽子。”在举步维艰、动辄得咎的境况下，即便他想要依照约定早日结清稿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屈退言写了很多当时流行的文史类书籍。虽然目的是求饭，但态度相当严谨细致，并不敷衍。以《今日读楚辞》为例，他在《引论》中批评说:“自明代以来，关于《楚辞》的原著很多，但大多有高头高章的说话习惯，只反复推敲文章的意思，适可而止。即使找到一两个新颖的观点，也只是凿空的论据，证据不足。就连戴震的《屈傅园注》里讲到朴学，都觉得人在附和，不怎么刺激。”说明标准非常严格，眼界极高。后来我提到:“编辑个人想提一些问题讨论，特别是在《离骚》和《田文》里，虽然不敢说是他的经历，更不敢说是他成熟的见解。现在，我们就把平日阅读的笔记和附录放在翻译后，请读者们多多指教。”谦虚流露出不愿意孤独的骄傲。书中不乏独到的见解。比如《田文》开篇，屈注云:“王逸、洪兴祖皆以为无象可寻。我的看法是《诗品卷一》:“冯有翅膀，孝有德，以领翅膀。“冯异和萧德是文学的对立面，涵盖了古人使用的语言。按照郑玄的理论，如果通过献祭来释放，那义就会更长。据说天堂里没有实体，但想象并服务于它。王闿运说:冯异只是几根棍子，意思是老人。意思是说是古代先民传下来的，不过是出于想象。似乎也有它的解决办法。屈原的文章《田文》开篇就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就是他认为传说不靠谱，所以会一一反驳。如果训诂清楚，就能看出古人的细微意思。”戴震《屈注》注意到与《诗经》甲卷《游风游艺》有关，但仍将其解释为“气化满盛之作，而后有形之物”。屈无疑参考了戴的理论，并结合经书训诂和整体旨趣，进一步推导出其精妙之义，值得思考。书中有不少类似的间断，表现出深刻的学问和独到的见解。正因如此，他晚年所经历的辛酸与坎坷更加令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