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革命史 法国革命史研究所被撤:法兰西正在去革命化
需要一场扞卫革命史研究的“战争”?2016年1月1日,成立于1937年的法国革命史研究所宣告结束,教师、学生等附属人员的编制并入巴黎师范大学近代史研究所。虽然从行政角度来看,革命历史已经不复存在,但作为一个学术共同体并没有消失。史料编纂仍在进行,电子出版物、图书馆、办公室和门户网站未被撤销。
法国革命历史研究所的崛起已经添加了IHMC的标志
法国革命史研究所作为一个学术单位,属于法国国家科研中心,其编制撤销与人员去向的决定也是由CNRS作出。但这个决定并没有征求该所教师与学生的同意,最后一任所长皮埃尔·塞尔纳教授对此表达了不满。他于1月5日在《历史》杂志的网站上发表了题为《对法国革命史研究所的威胁》的文章。在文章中,他认为,研究所的成立是1937年由人民阵线政府时任教育部长的让·扎伊批准的,而把扎伊骨灰放入先贤祠的现任左派政府却放任成立于1945年的国家科研中心撤销革命史研究所。而且,虽然现在国家财政不景气,但这一举动并不是钱的问题,他认为这样的合并举动“名为理性,实则官僚”。同时,这一举措有着政治意味,他表示“应该停止将共和国和革命相分离,因共和国是由革命而生”。然而,这可能是因为这只是一个行政事件,这一决议并没有在法国主要媒体上引起多大反响,但却引起了历史学家内部的震惊。1月12日,政治立场与革命历史类似的《人道主义日报》发表了塞尔纳和前导演让-克莱门斯·马丹的声明;还发表了对以心理学史闻名的前导演米歇尔·沃威尔的采访。马丹认为,虽然革命历史研究所在行政上已经被废除,但它仍然需要投入精力,与其他学者团结起来,才能维持它的存在。在革命历史研究所的脸书页面上,马丹指出,大革命是法国非常重要的文化资源,而革命历史研究所恰恰为全世界研究大革命的学者提供了一个交流思想的平台,也增强了法国文化的影响力。1月15日,左翼历史团体罗伯斯庇尔学会也在《人道主义日报》上发表了六位法国历史学家的联合声明。一方面,他们对这一决定表示不满,认为在大革命史研究对共和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的时候,这样的决定是一种“威胁”,因此需要一场“战争”来捍卫革命史研究。他还表示,虽然他不想看到革命历史消失,但研究所将继承传统,促进各研究机构之间的交流。由于革命史研究所的国际声望很高,这一机构的撤销势必会在国际学术界引起反应。有消息称,近日,以佛罗里达大学历史系教授拉夫·布劳法博为首的几名美国历史学家,声援革命史研究所,呼吁撤销该决定。可以预见的是,该事件的影响还在继续。这是什么样的研究所?法国革命史研究所是全法国唯一一个以法国革命为主题的研究机构,其历史可以上溯到1885年由巴黎市政府所资助设立的法国革命史教席,教席首任教授为阿尔方斯·奥拉尔,代表作主要有《法国革命政治史》《理性崇拜与最高主宰崇拜》等。奥拉尔的贡献还体现在史料编辑方面,一部是关于公安委员会的法令与特派员的通信的史料集,另一部史料集则反映了巴黎在热月政变之后到雾月政变中公众舆论状况。他也被视为法国革命“经典解释”的奠基者。1926年至1929年负责教学工作的艾伯特·马蒂厄,1908年还主持成立了罗伯斯庇尔研究会,撰写了许多关于丹东和罗伯斯庇尔的论文。杨仁干先生在20世纪40年代将他的《法国大革命史》翻译成中文。杨先生后来成为北京大学教授,成为新中国世界史学科的开拓者之一。1937年10月27日,法国教育部颁布法令,成立法国革命历史研究所
1937年,法国革命史研究所由历史学家乔治·勒费夫尔创立。他更关注农民问题,两篇博士论文《法国革命时期北部省的农民》和《89年大恐慌》均体现了这一研究取向。他的通史着作《法国革命史》《拿破仑时代》均已译成中文,关于革命起因的解释《八九年》也已在国内出版。勒氏是将一生都投入学术生命的典范,终生未娶,还曾以80岁高龄穿梭于奥尔良地区的村庄搜集资料。战后,法国革命史的研究陷入了短暂的低谷。然而,随着马塞尔·雷纳的继任,该研究所扩大了其在革命时期宗教史和巴黎城市史方面的研究领域。1968年出任所长的法共党员阿尔贝·索布尔,与让-雷内·叙拉托、英国学者理查·科布一起,使革命史研究变得更有国际影响力。他们还擅长经济与社会史研究,范围从三级会议召开直到督政府。其中,索布尔与中国法国史学界有密切交流,为中国的法国研究人才的培养做出了很多贡献。在他的帮助下,很多中国的青年学者得以到法国进修,现在都成为中国法国史研究领域的主力军。他的《法国大革命史》亦有中译本。在他1981年来华演讲之后,华东师大的王养冲教授还主持编译了《阿·索布尔法国大革命史论选》。除此之外,他的国家博士论文《共和二年的无套裤汉》也是革命史中无套裤汉研究的巅峰之作。从奥拉德到索布尔,他们的立场被视为“正统”,捍卫法国大革命。特别是勒菲弗尔以来,他们的研究方向集中在社会结构和生产方式上,因此他们常被视为马克思主义史学。随着冷战的开始,其研究方法带有马克思主义烙印并保持革命的“正统”也受到了修正主义史学的挑战。以阿尔弗雷德·科班和弗朗索瓦·弗雷为代表的修正主义者与以革命研究所为代表的“正统学派”发生了一系列争论,这也是1960-1980年大革命史研究问题的主要取向。这种经典解释和修正解释之间的争论可以在译者的序言和威廉·道尔的《法国大革命的起源》文本的第一部分中找到。接任所长的伏维尔师从年鉴学派第三代学者勒华拉杜里,研究进路独树一帜,以“心态史学”闻名;同时,他在扩大革命史研究影响方面也不遗余力。1989年恰逢法国大革命两百周年,在此前后国际学界涌现了一批革命研究的着作。随着冷战结束,以及弗雷的去世,正统派与修正派的论战告一段落。进入21世纪以来,革命所的研究开始转向,马丹的旺代与反革命研究,盖伊诺的督政府时期民主运动研究,以及近年盖伊诺和勒让关于革命时期加勒比海地区的奴隶解放研究均是有代表性的成果。在《法国大革命史年鉴》的封面上,封面上反派所举的口号是“要么自由,要么死亡。”
除了拥有一流的史家之外,革命史研究所在学术活动方面亦有较多贡献。由罗伯斯庇尔研究会在1907年创刊的《法国革命史年鉴》长期接受来自革命史研究所的支持,前所长勒费夫尔、索布尔和伏维尔以及2015年过世的荣休教授让-保罗·贝尔托都曾任该刊总编。特别是在勒费夫尔任主编期间,正处法国被占领时期,但战胜了物资短缺的困难,没有停刊。在其他活动方面,仅在2008-2015年间,研究所就出版了10部论文集,举办了16次国际研讨会,将1789-1795年间议会的超过20000条法令进行电子化。除此之外,增设了电子刊物,免费更新《革命史年鉴》的内容。2015年8月在济南召开的第22届国际历史科学大会上,塞尔纳教授参加并主持了主题为“世界历史上的革命:比较与关联”的第三次会议。与此同时,法国革命史国际委员会还组织了法国革命史专题讲座,来自世界各地的17位学者在讲座上发言。该委员会是由元音和其他学者发起的。其成员来自多个国家,秘书处设在革命研究所,可见革命研究所在推动革命研究国际化方面的贡献。如何看待革命史所被撤往下看,这个决定并没有对师生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在1月21日的晚宴上,老师和同学们延续了吃元音牛头教授留下的传统,表达法国革命历史研究所传承下来的共和精神。在1月21日的晚宴上,塞尔纳教授发表了演讲
在笔者看来,1968年“五月风暴“之后,巴黎大学被拆分为十三所大学,但对大学的拆分,一方面是出于高等教育公平化的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政治考量,对学生运动的瓦解也是大学拆分的一个原因。在英美综合大学主导的排名体系下,欧洲大学规模小、专业性强,无法与英美一流大学相提并论。因此,许多欧洲国家从教育公平的角度对高等教育资源进行了平均化,分散了建设顶尖科研的资源。在法国,大学合并的呼声从未停止。进入新千年后,巴黎几所大学之间出现了学术共同体,旨在促进资源整合和跨学科交流。这种平台也方便了公立大学和大学之间的交流。2014年9月成立的巴黎-萨克雷大学无疑是法国在理工科高等教育与研究的资源整合方面迈出的一步。同年成立的索邦-巴黎城市大学则是高校间人文社会学科共同体中较大的一个,参与学校主要有巴黎三大、巴黎五大、巴黎七大和巴黎十三大。所以,革命史研究所并入近现代史所也可以看成是此类尝试中的一个具体行动,该所将巴黎各个高校该领域的资源整合起来,办公地点设在巴黎高师,一方面壮大研究规模,另一方面也可以节约行政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