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美 右美沙芬：少女药物滥用的残酷物语

当我再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时，她已经住进了急诊室。

前些日子，在国外读书的表妹给我发来一条信息。

“哥，现在有空吗？” 这样严肃的开场是很少见的，表妹自幼和我一起长大，平常说话都是毫不客气地用外号互称。

我自觉不妙，“在，遇到什么事了吗？”

“你还记得邻居家的小七么？”

“小七……她怎么了？”

“她送医院急诊了，可能是嗑药中毒了……”

小七是表妹的小学同学，因为两家住得近，又很聊得来，所以感情很好。我小时候每次去姑姑家，时常都会遇到小七也在。记忆里，小七是个害羞的小姑娘，笑起来右边的嘴角有个浅浅的梨窝。

小七的家里只有妈妈，她的父母在她 3 岁那年就离婚了，许是因为生长在单亲家庭，小七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有一次恰逢春天，桃花尚浅，柳叶正新。那时我已上了高中，难得有休息，周末去姑姑家本想拉着表妹去春游，奈何表妹兴致不佳只好作罢。

“哥哥！”我刚要离开姑姑家，正遇到了小七。因为小七家中只有表姐，所以每当她叫我哥哥，我自感格外地亲。

“小七来找表妹玩呀？”我停住脚步，等她走到跟前来。

“嗯！公园的桃花这几天刚开了呢。”小七穿着白色的裙子，巧笑倩兮。

“你还是别上去了，表妹这次没考好，出不了门的。”

“哦，那好吧。”小七悻悻地。

我见小七有些失落，遂提议一起去逛逛公园。小七见我饶有兴致地邀请她，心情也变得明亮起来，就一起去了公园。

春游归来，我送小七到家的时候，姑姑已经做好了晚饭。

“树好高，是哥哥抱我才摘到的。”吃饭的时候，小七指着摘来的柳条说。

为此，表妹一个礼拜没理我。

高中的学业越发忙碌，我见到表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只是偶尔打电话问候，也多是相互调侃。一次当我问起小七的时候，表妹却表现得很沉默。

原来，小七因为晚归和她妈妈大吵了一架，从那之后不仅成绩严重下滑，和表妹聊天也总是说起去夜店玩的话题，表妹觉得小七变成了坏女孩，从那之后就疏远了。再之后，小七的妈妈再婚，对小七的关心就更少了，甚至对小七的晚归不闻不问。

“哥，你知不知道小七现在变得很可怕。”

“怎么说？”

“她现在都嗑药了。”

“你怎么知道的？”

“就上次我和我妈吵架，一气之下就和小七去了夜店。”

“然后呢？”

“我看见小七偷偷吃了一把药片。”

“药片？”

“嗯，她说只是止咳药，不会上瘾的。”

“吃了之后什么样啊？”

“就感觉她特别地兴奋，然后吓得我直接跑回了家，从那之后就越来越疏远了。”

“你看没看那是什么药啊？”

“我记得叫‘右美沙芬’，在她包里看到的。”

“……”

小七妈妈再婚后不久就搬走了，此后，我再没见过她。

中枢镇咳药——右美沙芬

右美沙芬，吗啡类中枢性镇咳药，是市面上常见的非处方药，主要通过抑制延脑的咳嗽中枢而发挥作用。

对比吗啡，右美沙芬在治疗剂量下，因其长期应用未见生理耐受性和生理成瘾性，以及无明显呼吸抑制作用，同时不良反应轻微，1989 年被世界卫生组织认为是“可取代可待因”的一种镇咳药。

因此，右美沙芬被誉为现代最安全的镇咳药，在包括医疗机构及家庭等其他场景内广泛应用。

另一方面，右美沙芬作为一种吗啡类中枢镇咳药，在过量服用时，会出现欣快感、醉酒感，如高度兴奋、感觉异常、幻视幻听等；若继续加大服用量，则会出现抑制表现，如反应及定向力减弱、嗜睡、昏迷、呼吸抑制甚至死亡。

并且，右美沙芬中毒后尚无特效药物治疗，只能通过促进药物排泄及对症治疗。

据美国药物滥用预警网 2004 年的检测数据，在因非医疗用途使用右美沙芬所致急诊病例中，12-20 岁年龄段约占 8-10 万人。

2005 年 5 月 23 日，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公告，5 名青少年可能因为服用过量右美沙芬造成死亡。

2009 年名美国报道了 5 名青少年通过互联网购买右美沙芬后滥用致死的病例。

右美沙芬滥用在国内亦有报道——

2007 年，广州 17 岁女孩因右美沙芬药物滥用就诊。报道中说，女孩首次大量服用右美沙芬后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烦恼明显减少，停药后出现头痛、烦躁、失眠等症状。滥用右美沙芬以来，生活懒散、情绪不稳定、易怒、长期失眠，经常陷入悔恨、自责和内疚情绪中，曾经有服药自杀的念头，和父母关系恶化，家庭关系受到极大破坏。

2017 年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盛京医院在收治的右美沙芬药物滥用者的临床研究中表明，过量服用会导致心肌损伤及离子紊乱。

■为何右美沙芬中毒事件层出不穷？

1、内因：

上文提到，右美沙芬在治疗剂量下无明显生理依赖性。但过量服用会产生欣快感，使得药物滥用者在心理上产生正强化的奖赏机制。

而停药后产生的不适或停止滥用后对相应痛苦的预期，也会促使药物滥用者继续服用药物。

另外在右美沙芬药物滥用时，首次大量服用即产生耐受性，为维持欣快感只能增加剂量，这无疑使药物中毒的风险大大提高。

2、外因：

由于右美沙芬是非处方药，在药店也能轻易购买得到，因此大量获取右美沙芬相对容易。目前只有部分药店做到对右美沙芬购买的登记制度。

另外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兴起，将网上购买右美沙芬变为可能。

而且除长期右美沙芬滥用者外，短期右美沙芬滥用者亦存在，也因此提高了监管难度。

上图为某购物网站上可随意购买的右美沙芬药物

其实早在 2010 年，FDA 就对右美沙芬的安全性重新评估。美国消费者协会呼吁进行立法，禁止向 18 岁以下人群销售含右美沙芬的产品。

而日本目前已将右美沙芬制剂列为处方药。

■滥用右美沙芬的社会性危害

客观方面，在不断加大药物剂量的同时，药物滥用者的反应力以及定向力明显减弱，而右美沙芬的药物滥用多出现于娱乐场所，容易让药物滥用者陷入潜在的犯罪事件中。

主观方面，由于右美沙芬药物滥用的耐受性和依赖性，加之青少年尚无经济独立能力、家庭关系恶化、青少年心智尚不成熟等诸多因素，男性青少年则会出现暴力倾向加重、甚至出现强迫性财产侵犯型犯罪。而女性青少年除强迫性财产侵犯型犯罪外，还会出现援交等严重社会问题。

尾声

燕脂漠漠桃花浅，青黛微微柳叶新。

接完表妹的电话后，想起那年春天穿着白裙子的小七。

那年春天，公园湖边的桃花刚绽放，柳叶也刚抽出新芽。小七伸手去摘一只柳条，怎么也够不到。她回头对我一笑，我会意。

四顾无人，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了起来。

那年，她十二岁，我十六岁。

参考文献

1.逢立艳,梁伟,王秀娟,右美沙芬的滥用及合理使用.中国药物依赖性杂志, 2010, 19 : 233-235.

2.陈禹霖，许巍，氢溴酸右美沙芬药物滥用致少年中毒.中国小儿急救医学，2017,24：388-390.

3.何日辉，王晓丽，陈海龙，杨颖，右美沙芬滥用一例.中国药物依赖性杂志，2008,17：399

4.Dextromethorphan. Audience: healtheare professionals and consumers . http: //www. fda. gov/ Safetv/MedWatct/Safetylnformation/SafetyAlertsforHumanMedicalProducts/ucm151133. htm

5.Logan BK, Coldfogel C, Hamilton R, et al. Five deaths resulting from abuse of dextromethorphan sold over the intemet. J Anal Toxicol,2009,33:99-103.

6.DAWN. Emergeney department visits imvolving dextromethorphan . https: //dawninfo. samhsa. gov/pubs/shortreponts/

7.Curt R. Bartol, Anne M. Bartol,李玫瑾等译，犯罪心理学.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17：第十六章 药物滥用与犯罪，479-513.

8.《美药管局将评估右美沙芬安全性》https://news.qq.com/a/20100504/001995.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