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吉 女性作家书写的女性故事：世界一半人口过着怎样的生活

一位男性朋友向我推荐了法国女作家维吉尼·德庞特的《美丽的事物》。在这部小说中，有一个两个双胞胎姐妹互换身份的情节:从不穿裙子、化妆或高跟鞋的宝琳娜打开双胞胎姐妹克劳迪的鞋柜，“没有一双鞋子里面是平的”。当她第一次穿好衣服出门时，她经历了克劳迪斯的生活:四处窥视、聊天、吹口哨和恶意的手。这位朋友说，作为男性，他不知道晚上走路害怕的感觉，也没有防备男性路人的不良意图，所以不需要担心怎么穿衣服。和宝琳娜一样，他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女性已经习惯的世界。

只有读完林的《方思齐的初恋天堂》，我们才能从洛丽塔的角度知道洛丽塔的另一面是什么。

近年来，方思齐、金智英等女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将往往默默无闻、被物化的女性变成了主角。女作家写的女性故事，既是我写的我内心的自我表达，也是占人类一半人口的女性体验。原来，文学史上被作者穿越过的女人，情妇，地主，家庭主妇，疯女人，都有如此丰富而残酷的生活，却都默默无闻。

本书单推荐六位不太受中国读者关注的当代女作家的六个风格迥异的女性故事。女权主义要求每个人都要直视和同情长期被忽视的苦难和伤痕。

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黄色壁纸

19世纪末不仅是女权主义第一次浪潮爆发的时期，也是女性的“歇斯底里”被精神分析重新“科学化”的时期。

虽然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后来成为了一名记者和社会活动家，而不是小说家，但她最出名的是她的小说《黄色壁纸》。《黄色壁纸》只有6000字，1892年首次出现在《新英格兰》杂志上就引起了轰动。作为第一次女权主义浪潮的代表作，它也讲述了一个“阁楼上的疯女人”的故事。男主角“我”是一位患有“暂时性神经抑郁症”的年轻女性，而为她诊断的人是她的丈夫约翰，一位享有盛誉的医生。为了治好她的病，约翰对她进行了严格的休养，把她从刚出生的孩子身边带走，一起去了一个乡间别墅。她的房间在过去是托儿所的阁楼上。“我永远不会‘工作’，直到我变得更好。”

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

写这篇小说的五年前，吉尔曼自己在女儿出生后也陷入了产后抑郁。1886年，她被送到美国著名女性心理健康专家塞拉斯·米歇尔医生那里接受治疗。这位医生曾经是美国内战时期的军医，自称擅长治疗神经衰弱。对于患有抑郁症的中产阶级女性来说，他的治疗方案是严格卧床休息——不读书、不写字、不画画，如果能做到，最好不要去想。

这样的治疗方案在当时的社会意识中根深蒂固。医生普遍认为，女性天生虚弱，由于身体虚弱和荷尔蒙波动，容易精神崩溃。叛逆和不听话的女人被认为是歇斯底里。如果现代女性欲望减少，对教育、选举和工作的欲望减少，她们会再次找到幸福。米歇尔博士要求吉尔曼尽可能呆在家里，“一辈子不要碰钢笔、刷子或铅笔”。吉尔曼后来写道:“我离发疯只有一步之遥。”这也是小说里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然而，阁楼上展开的情节很快就失去了意义。因为太无聊，阁楼上的黄色壁纸成了女主角不断凝视的对象。她发现壁纸图案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来回爬行。这部被文学评论家称为女性哥特小说的作品，立刻将读者带入了惊悚般跌宕起伏、真实与虚幻的黄色壁纸的世界。

受“黄色壁纸”的启发，艺术家林赛·曼蒂卡通过展览探索日常生活中的恐怖和压迫

正因如此，这部作品刚出版时，是哥特文学的代表，吸引了喜欢悬疑和恐怖的读者。直到20世纪70年代的第二次女权主义浪潮，这颗明珠才被重新拾起，被后世人们视为维多利亚时代女权觉醒的杰作。这部短小精悍的作品在文学和社会意义上都值得一读。

《黄色壁纸》已翻译成中文，收录在《企鹅经典:小黑本》第五辑

爱丽丝·沃克的《紫色》

"紫色，一种看似罕见，但在自然界却无处不在的颜色."2016年获得托尼奖的音乐剧《紫色姐妹花》，将美国作家、诗人、社会活动家爱丽丝·沃克以黑人女性为主要创作对象的《紫色》带入了主流大众的视觉门槛。

爱丽丝·沃克出生在美国南部的一个黑人农民家庭，童年的经历成为她创作灵感的主要来源。同时，作为民权运动中的社会活动家和学者，沃克可以将个人经历与社会理论相结合，从性别和种族两个角度书写黑人女性受到的双重压迫，使《紫色》成为一部划时代的非裔美国文学作品。

艾丽斯·沃克

与音乐剧相比，原文粗糙、刺耳，更有冲击力。爱丽丝·沃克用俚语记录了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14岁黑人女孩写给上帝的日记。在日记中，女孩讲述了自己被继父强奸怀孕、母亲去世、被殴打的故事……强烈的暴力与直白朴实的口语风格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与本书单中的其他书籍相比，这本书的语言可能是最简单的，但它只能用有限的词汇来表达自己，却让人感到深深的，甚至说不出的痛苦。

沃克选择了这种写作，希望更多没有条件接受良好教育的黑人也能读到这本书。此外，在故事发生的时代，标准正确的英语是一种白人语言。“如果我用标准英语，我就不能讲小说中发生的故事。”。由于这种内容和语言，这本书从1984年到2013年一度成为美国学校图书馆的“禁书”。甚至在2017年，德克萨斯州的所有监狱图书馆都通过禁令禁止了这本书。

这本书写完之后，因为其中涉及到的宗教、种族和性别问题，沃克遭到了白人和黑人群体的攻击——人们指责她背叛种族，仇视黑人男性，破坏黑人之间的性关系。“但这其实是一本关于女人的书，一本关于无论男人做什么都会继续活下去的女人的书。”

在过去的30年里，这本书并没有因为民权运动的结束而失去意义，而是被不断解读为继续推动黑人女性的平权运动。音乐剧《紫色姐妹》在南非扎根，随后进入百老汇。和《汉密尔顿》一样，它改变了主流剧场的种族，历史上是由加拿大的一位黑人女导演执导的。“福克纳说，过去不是过去。我想就这样吧。”

埃尔夫里德·耶利内克的激情

虽然这本书是奥地利剧作家、小说家埃尔夫里德·耶利内克获得诺贝尔奖的作品，但她可能更被中国读者所熟知的是法国电影《钢琴教师》，这部电影被搬上了银幕，由伊斯贝尔·胡珀特主演。

杰利内克小时候经常在房间里跑几个小时，妈妈很担心。六岁时，她被带去看儿科医生，医生诊断她患有阿斯伯格症。从那以后，她经常被送去治疗。妈妈给她安排了很多音乐教育，希望能治好她。在大学精神崩溃后，她转向文学和写作。

杰利内克

杰利内克最受称赞的是她的语言，充满诗意和怪诞。她很爱狗，把文字和语言的关系比作“与巨犬同行”——这一点在《色欲》中也有充分体现。诺贝尔奖委员会对她的作品的评价是“带着音乐节奏”...用非凡而热情的语言揭示了社会陈腐现象及其禁锢的荒谬性”。

《色欲》中文版的封面，让这部小说看起来像是摆地摊卖的盗版色情小说，却不是可以悠闲阅读的睡前读物。虽然《色欲》充满了色情描写，但她的文字却让它们与众不同。她形容自己的乳房“像牛粪一样温暖和热气腾腾”，看着“男人拉离女人，留下一片垃圾”。Jelinek的笔法让色情同时反色情。

因为这种语言，翻译也很有挑战性。根植于德语的文学风格，使得耶利内克在德国文学界的声誉并没有和诺贝尔奖的知名度成正比走向世界。如果你没有获得诺贝尔奖，《色戒》可能连中文版都没有。为了响应诺贝尔奖，《色戒》的中文版在两个月内迅速被翻译。正如译者所说，这是一个矛盾的翻译，处处不可译。

弗吉尼亚·德·庞特，《美丽的事物》

弗吉尼亚·德庞特无疑是法国最主要的激进女权主义作家。她的话和她的画像一样直接辛辣。17岁那年，她和一个朋友从巴黎开车回南希家，途中遭到轮奸。当时，她口袋里有一把弹簧刀，但她不敢用。“我从小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但从来没有教过我，如果一个男人违背我的意愿拉我的大腿，我应该为伤害他的社会而生气。这个社会教会我的是，被强奸是我这辈子都洗不掉的罪行。”

弗吉尼亚·德庞特，照片:让-弗朗索瓦·帕加

17岁时，她告别了在南溪当地邮局工作的父母，前往社会较为分化的里昂。除了阅读大量政治、超现实作品和小说，学习黑色电影，她还是一个朋克音乐爱好者。“这些小混混帮我找到了一种自由、简单、直接的写作风格。我说的是说唱和朋克音乐。”

1993年，她在短短三周内一次性写出了第一部小说《干我》——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孩被轮奸后的复仇故事。这本书被所有主要出版社拒绝了。5年后写的《这美好的事》，已经是花神奖的获得者，意味着法国文学界的肯定。和说唱、朋克一样，《美好的事物》的写作，尤其是对两性的描写，激进而露骨，不一般。读她的文字就像看一部成人电影，镜头不是对准女性胸部，而是对准腹部脂肪和男性生殖器，仿佛读者不是在读作品，而是作品在强烈地盯着读者。

在方思齐的《初恋天堂》中，林韩毅用两个双胞胎童年玩伴思琪和易婷的不同命运，展现了性暴力对女性精神和生活的摧残。易婷的正常生活是被强奸的斯琪未实现的可能性。《美丽的事物》中就有这样一个二重身。两位主人公命运的交织和互换，让可能没有经历过歧视和暴力的读者，直接看到了我们不想直接看到的黑暗面。在交换生命的过程中，社会对男性和女性身份的塑造，巴特勒的“性别锻炼”得到了生动的体现。

目前这本书没有中文译本，但有法文原版和英文译本可供购买和阅读。

莎拉·凯恩的《4.48精神崩溃》

《4.48精神病》被称为当代英国著名戏剧家莎拉·凯恩的自杀杰作，她在舞台上并没有看到这部剧。4.48《精神崩溃》写于1998年至1999年秋冬之交，作者与抑郁症作斗争。1999年2月17日，在吞下150片抗抑郁药和50片安眠药未能自杀后，凯恩被送往伦敦南部的国王学院接受治疗。仅仅三天后，凯恩就被发现在医院的卫生间自杀，年仅28岁。

莎拉·凯恩在1998年

这部作品虽然是散文的形式，没有指定人物和角色，但片段化的场景和极其犀利的语言节奏，让它成为凯恩所说的“表演的文本”。

我很沮丧

我觉得未来没有希望，事情也不会变好

我不感兴趣，我对一切都不满意

作为一个人，我彻底失败了

我有罪，我正在受到惩罚

我想自杀。

我曾经能哭，但现在我的眼泪已经干了

我对别人漠不关心

我不能做决定

我吃不下

我睡不着

我无法思考

我无法克服孤独、恐惧和恶心

我很胖。

我不会写字

我不能爱一个人

我的兄弟要死了，我的爱人要死了，我要杀了他们

我自己冲向死亡

我害怕毒品

我不能做爱

我做不到

我不能一个人

我的屁股太大了

我讨厌我的生殖器

在4点48分，

当抑郁症来临时，

我会上吊自杀

伴随着我爱人的呼吸

我不想死。

我如此渴望死亡，以至于我决定去死

我不想活了

我羡慕我熟睡的爱人，欺骗他的潜意识

当他醒来时，他会嫉妒我的不眠之夜，它充满了思想，说话清晰，不受毒品的影响

今年我决定献身于死亡

有人认为这是任性

有些人只是知道这很痛苦

疼痛成了我的常态。

一方面文字令人窒息沉重，另一方面又刺耳尖锐，让阅读接近于濒死体验。在语无伦次的叙述中，读者看到了他人眼中自我感觉与形象之间不可分割的鸿沟，感受到了语言的无力却无法在个体经验与专业精神病学之间沟通。

2017年，香港进入剧场，以独角戏的形式重现这部作品的剧照

对自杀绝望进行美学分析是残酷的。这就是为什么这部剧的每一场演出都伴随着巨大的争议。英国《卫报》的评论家迈克尔·比灵顿说:“你怎么能在75分钟的遗书中找到审美点？”不过，避免谈悲剧也是MoMo的，读者看完可以自己判断。这部剧曾经在中国上演过，但被删节了，所以你可以看看英文原版。

江河纪的其他

这部于2017年出版的小说，与《82年生的金智英》和《致咸男兄》一起，成为推动韩国女性主义发展的文学三部曲。

与1982年出生的金智英不同，故事没有聚焦于一个女性的生活，而是描绘了不同女性面对压迫的不同选择和生活，是一个女性的群体形象。故事中有性暴力的受害者，他们有内化社会的权力结构，使自己成为施暴者的帮凶。另一些像罗生门一样，从不同的角度叙述和回忆金贞亚、和何尤里经历的同一段时间。这本书最精彩的地方在于其解密的叙事结构。在阅读的最后，看似平凡的故事揭示了不同人故事中残酷的真实面目。原来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每个人也是伤害者。

江河集

小说捕捉到了许多根植于东亚社会的日常片段:被描述为“家庭事务”轻描淡写的家庭暴力，“公交车”“吸尘器”等日常语言中隐藏的厌女症，被视为拒绝和欢迎的“不要”，不教女性反抗独立却教会女性羞耻和自责的性教育……读起来有种熟悉感。

去年4月，我被李殴打的那一天，还有他一大早突然来我家，我因为害怕不情愿的和他发生关系的那一天，我给性暴力咨询中心打了电话。

辅导员问我:

你拒绝过吗？号码

你有没有要求对方半途而废？号码

你有没有在中间表现出拒绝，但对方还是为所欲为？号码

没问题。

没问题。

没问题。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辅导员说:你一定要表达清楚“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表达拒绝的意愿是最关键的。你可能会觉得委屈，但简单来说，标准是你是否拒绝，你必须持有你是被迫的证据。

证据？什么样的证据？我问。

任何证据都行。请写日记，并记录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和方式。短信或邮件的威胁是可以的，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你最好确定你有证据证明你拒绝后还是暴力的，这样才能赢。

你就是这样赢的。

这一对话是对韩国大检察官办公室2015年报告的回应。据统计，妇女遭受性暴力的案件有3225起、3910起、5742起、5551起和6349起，犯罪人在审判后因证据不足未被起诉，在短短五年内激增了两次。在这个官方数据背后，性暴力犯罪的报案率为10%，起诉率仅为2%。其他人，比如1982年出生的金智英，是一个需要面对的现实。

其他的繁体中文版本

这本书可以阅读台湾省出版的繁体中文译本。

在六本推荐的书中，似乎主题都是性、暴力和精神疾病，但这些主题也是女性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仍然需要面对和抗争。这些小说不是虚构的文学作品——这也是本书列举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