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 专访|宋雨喆:人到中年 有点少年心气
宋玉哲
没有谁的音乐和他一样,他的音乐也不属于任何一种类型。世界音乐本就是以高高在上的西方视角俯视它者的敷衍说法,说他的音乐是民族音乐又令人困惑:哪个民族会流传下这样古怪又不着调的音乐?宋于哲和他的“大忘年交”乐队诡异地存在了八年,看来宋于哲暂时没有翻身的打算。 他不是没有过转身。曾经,宋雨喆的另一支乐队“木推瓜”是国内最好的摇滚乐队之一。他在天花乱坠的音乐里愤怒地吼“铁渣的时代啊,钢铁是怎样没有炼成的”,可以想见对台下人生理上的刺激。那段“热血上涌,却又无比绝望和屈辱”的岁月,对宋雨喆来说,却是“没捅着别人,却气得捅了自己一刀”。24岁那年,宋只身前往西藏、云南、贵州、吉林等地的老家,8年后才回来。 此时,他的东北口音已经带有西北味道,唱歌的方式亦完全不同。曾经的宋雨喆像“大门”的吉姆·莫里森和他的同时代人,是诗人和嬉皮的混合体,即使怒目金刚并且充满绝望和屈辱,旺盛的生命力依然喷薄,旁人看来这种以假声高腔戳破耳膜的释放真是惨烈。当宋·于哲以“大遗忘酒吧”的身份重新出现时,他几乎成了藏民和修行者的混合体。在舞台上惊呼是一种庄严的震撼,而不是早期的少年精神。有些事情是一脉相承的,比如抽象的叙述,打破规则的音乐,个别的反击。只是他在外面流浪了很久。他深受藏族讽刺歌谣、民歌和藏传佛教的影响,音乐的潮流也完全改变了。 如果他愿意,这些年的经历可以得厚厚一本书或者一首游吟长诗。但是宋雨喆似乎不像很多人那样希求攥住生命里的时刻,这是大部分人用以抵御黑暗的方式。他只是一路寻找旋律,却并非完全出于保护民族音乐的简单动机。有一次,他听了一首图瓦民歌《Konggureÿ》上千次。“我的六十匹马在哪里,我的橛子在哪里?我家乡的七个聚居地在哪里,我的部落在哪里?”“曲调歌词没有规律,我从骨子里感受到了意义。”。后来和恒哈图乐队主唱聊天,得知这首歌的歌词其实很长,但他并不在意,因为“音乐经得住误会”。 这样的一阙残歌影响了他的个人专辑《断歌集》的体例,他的其他作品亦循此例,寥寥几句谒语见山是山或见山不是山,取决于听歌的人。宋至少是半个探索者,他的音乐恰好卡在凡人与神仙之间,既有凡人的世俗欲望,又有神仙的别致,很有意思。宋自己说:“中年成仙佛,不是我的梦想。相反,我一直认为挖完藏区就能回到青春的脑海里”。他并不指望从痛苦中走出来,但他至少想分享一些乐趣。 所以悟道的过程多么冷清,大忘杠也好,宋雨喆的个人作品也好,却热热闹闹一点也不岑寂。远看是荒野里正在纵情诗酒的小村落,近则可以无限近,小至村庄里的小兽小畜都活灵活现。在他的音乐世界里,有各种穿越边境的动物,比如老马、秃鹫、獾、狮子、老鹰、乌鸦、黑熊,一点逻辑都没有。“穿山甲有路,此山彼山高”;“猎人有一只大眼睛和一只小眼睛。棕熊声音大,黑熊声音小。”。还有传统智慧的粗鲁和活力。“鱼尊重海子,还在里面拉屎”,但这里面有真正的意义。他甚至模仿秃鹫、戴胜、斑鸠、乌鸦、大雁等的叫声。在《谈鸟》中,这简直就是一个声音动听的动物寓言。 对于人事,宋雨喆迷恋的是最直白的表述。拿来入歌的“我唱的歌是心上的话,唱不唱由不得自个家。钢刀子拿来头砍下,不死就这么个唱法”对他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说鸟》经文后震起腔子的那句“亲爱的别怕,我想为你安心。亲爱的别怕,我为你安心”打通了人神之间的界限,是凡人对他人的最大慈悲。 对宋雨喆的采访很细碎,希望一窥他的音乐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尽管宋雨喆“一直觉得音乐人自己作品的过多阐释容易造成对听者想像空间的限制”。 5月8日,大忘杠乐队的“火走青苔”全国巡演将来到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建议先听他的音乐,再看采访,会有更深的理解。对宋的采访非常详细,希望能一窥他的音乐之所以如此的原因,虽然宋“一直认为过度解读音乐人自己的作品很容易导致听者想象力的局限空”。5月8日,大忘年酒吧《火去青丝》全国巡演将来到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建议先听他的音乐,再看采访,这样才能有更深的理解。
“神秘力量并不是我要追寻的”本站:在《谈鸟》两段之间的转折,就像是两首完全不同的歌。最后《谈鸟》突然从鸟唱到了大象。为什么写成这样? 宋雨喆:《说鸟1&2》回过头来看是大曲结构,波折顺着音乐自身的驱动,但我主观上也确有一点不想让人己深陷在某种情绪里的引导。这曲在大忘杠的音乐剧里是一出插话,算是一种解法吧,主线是独臂旱獭载着吉瑞四兽溯流看护神山,但视角景别时间空间随着音乐流动不断变换,音乐剧中的人物也在其中若隐若现。大象是吉瑞四兽之一,被船夫旱獭打断了一只象牙。本站:你说对端歌集风格影响最大的是图瓦民歌《Koggurey》,听过几千遍。一首歌听上千遍对你来说有神秘的力量吗?你相信追求神秘的力量吗? 宋雨喆:我碰到过恒哈图的老英雄们,他们说这歌好像是从很久以前青藏一带传过去的,歌词其实很长,这里也许有个误会,所以我强调音乐牛逼在它是禁得住误会的。《破歌》的影响来源很多,这是我那些年对一首歌是什么的理解。听上千遍其实是一种聚焦力。“人的心是散的,读来是纯洁的。”。而神秘的力量也不是我想要追求的。 本站:你说这首歌的词和调无法被模仿,你自己的歌也是。那些看似即兴的不规整的是怎么做出来的?做“荒腔走板”的音乐的时候,你的内心是平静的吗?这样的音乐在乐队排练的时候会不会比较困难?宋·于哲:我的一些歌其实可以唱,但不要试图模仿它们。这音乐是流出来的,成分不是很大。 在大忘杠里有很多即兴成分,实际上技巧上的要求并不很高,角色感的建立很重要,排练的困难与否实际上很大程度依靠参与的音乐家,还算幸运大多数合作者很顺利。这个网站:“浪子因自由而精疲力尽”,是在什么机会下写的?你说“事情伤害了别人”。Soho和Soho的死对你意味着什么? 宋雨喆:就是在过一个山口时写的,忘了是哪个,好像是界山达坂,也正是被“自由”弄的疲惫不堪的时候。那时小索走了,感觉不止是失去了一个朋友那么简单,所以叫物伤其类了。这个网站:“鱼尊重海子,还在里面拉屎。花儿尊重太阳,敢于直视他的眼睛。”这似乎是你的歌里最清晰的词。它背后的哲学从何而来?" 宋雨喆:只是观察吧,并没考虑过理论支持。这个网站:“破茧”是怎么回事?你是整天都在想这些问题,还是仅仅因为突然的灵感就想了很多事情? 宋雨喆:体悟而已,逻辑思考其实不是我的强项。思考周全翻来覆去周全都说尽了,就等于把别人的嘴堵上了。这个网站:《财神》显然是一部像民间讽刺小调的作品。为什么反而觉得在音乐中被神化了? 宋雨喆:这个录音版用了佛道的财神经咒,巫娜古琴,Fm3常唱佛机及很多采样,现场版每次都不一样,虔诚祈求或讽刺这个歌里都有也都没有。这该是一首很能调动听者想像的作品。这个网站:“狮子麻扎”是一首灵感来自守灵的歌,但感觉整首歌都被你打破了。最初的宋立科是什么,你抓住了什么成为自己的歌? 宋雨喆:启发自守陵人在唱歌,但cd里只作为一种采样出现,主体是在造一种氛围。和我那时的梦有关。你的歌里有很多动物。你熟悉他们吗?你和某个动物或动物有过很深的缘分吗? 宋雨喆:谈不上多熟悉,但被它们引发了很多想像。在阿里曾喝多了抱回住处一只纯白的野狗,第二天它死了,对我打击挺大的。“人到中年尽人事,少年心事弹抖出”这个网站:音乐、诗歌和戏剧会是什么样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觉得光靠音乐是不够的? 宋雨喆:音乐诗剧《三个空行母在商量》会比纯意识流作品具象的多,因为其中的人物故事交集。你说音乐不是表达,是什么? 宋雨喆:不只是,我粗分了一下有表达、供奉、修行、娱乐大众,但其实并不是要一定这样分开。这个网站:你唱得很努力。你能以这种方式应付密集旅游吗?你唱歌的方式一直在变吗? 宋雨喆:从刀郎的老汉们那儿学到了唱歌不惜力气, 我肯定不会主观上节省分配体力以应付演出。曾有过很密集的巡演,甚至有自己开一千公里车到场地直接演的情况,我觉得目前获得了一种自身循环的方法。从木推瓜到大忘杠肯定有听的出来的变化。本站:你现在是什么状态,有没有回到青春?你在现实生活中如何处理愤怒? 宋雨喆:现在人在中年尽人事,但少年心气会不自觉弹抖出。愤怒会有,“木推瓜”还会弄。你找到治愈“悲伤”的方法了吗?如果你不能成为神,你会陷入虚无和绝望吗? 宋雨喆:找到了,在一个文章里我写了是无心,如果我们谈的是退转与否我现在没法保证什么。虚无与绝望应该不会了吧,见识过空性了。网站:你想帮助世界吗?你需要自救吗? 宋雨喆:逍遥与救赎的关系也是无心与悲情的关系,我目前不会把它们割裂着说了。网站:你的生活中有很大比例的音乐吗?除了音乐还有什么重要的? 宋雨喆:很多,但还不够。刚才说中年尽人事,柴米油盐生活琐事都重要,也许这终会化成音乐的一部分,需要慢慢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