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南少林 嵩山少林寺深陷争议漩涡之时 福建莆田南少林寺正悄然崛起

11月9日清晨，原本还阳光普照的福建莆田南少林寺，突然间雨雾缭绕、云烟拂拂，让坐落于绵延群山的寺庙多了份神秘与仙灵之气。

少林功夫历史悠久，南少林寺和河南嵩山少林寺的渊源相通，相呼应。千百年来，“南拳北腿”在中国历史上形成了鲜明的南北武学流派，两者也都以中国佛教禅宗武术文化圣地而闻名。

由于历史缘由，南少林寺在清朝初年，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只停留在金庸小说《书剑恩仇录》勾画的武侠世界里，直到1986年才重新被考古学家发现和挖掘。后来，当地政府在旧遗址上重建了南少林寺，以此推动当地的旅游产业。

莆田南少林寺是中国东南沿海的武术活动中心和著名旅游景点。

近几年，当河南嵩山少林寺一直处在争议漩涡中时，身处舆论边缘的南少林寺却悄然崛起，正在力图成为中国禅武文化的新“道场”。

11月9日，莆田南少林寺举办“丝绸之路”佛教文化高峰论坛暨南少林发展战略研讨会，来自世界各地的僧人、政府官员、学者、记者、武术爱好者等200余人参加。他们齐聚九莲山，共商中国佛教和南少林的未来发展，并就文化输出、禅宗和武术文化的弘扬、旅游业的发展等问题进行了大讨论。

作为东道主的莆田南少林寺，却有着更为远大的目标。

在“丝绸之路”佛教文化论坛上，南少林寺方丈空性大师致辞。

“我们回顾古丝绸之路，目的是让佛教为我们开创新的丝绸之路。”莆田南少林寺方丈空性法师对本站记者说。

中国佛教界将面临难得的历史发展机遇。

2014年3月27日，习近平在访问位于法国巴黎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时，列举各宗教传入中国后，对中国历史文化的形成与发展起到的重要作用。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魏德东如此评价称：“中国国家领导人前所未有地全面论述了佛教中国化的历程与意义。”

“我认为佛教将在丝绸之路的建设和国家经济发展，以及对外交流、经济文化的相互了解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北京大学东方研究所教授王在讲话中说。

“宗教信仰的力量非常强大，有着深刻的力量，值得总结、认识和发扬。”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西域语言研究所教授王炳华说。

位于南方一隅的莆田南少林寺，敏感地捕捉到了中国政策的脉搏和时代的潮流。

“南少林寺正在力图扮演一个宗教信仰与文化的交流平台。”厦门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陈培爱对本站记者说。

然而，他认为，对于南少林寺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南少林”纷争

南少林寺是南拳的发源地。“这座寺庙以武术闻名，它的名字就是寺庙的名字。”。

这座始建于南朝陈永定元年的寺庙，至北宋嘉佑年间，已形成很盛的武风，习练少林南拳，并广泛流传民间。

重建后的莆田南少林寺位于荔城区西天圩镇九莲山临山村。风景宜人，三面环山。山涧面向卧佛，地势酷似嵩山少林寺。它由大量的仿古建筑组成，让人很难感受到千年古刹的古美。

莆田南少林寺由大量仿古建筑组成。

有说法称，由于与天地会之间有着密切联系，南少林寺参与了反清复明斗争，故莆田南少林寺曾被清兵所焚毁。

功夫在历史上一直对少林寺的名声起到重要的传播作用。1982年，电影《少林寺》让少林功夫风靡中国南北，让河南嵩山少林寺成为全世界武术爱好者的圣地，促进了登封市当地旅游业的发展，间接拯救了沉寂了数百年的南少林寺。

此前，南少林寺只能在当地村庄的传说和武侠小说中才能看见，它所在的位置很偏，没有公路，只能走路，当地村民陆续发现了很多石碑，一直向上反映。1986年，全国文物普查，政府陆陆续续派来了不少专家，才发现了被烧毁的寺院遗址。

南少林寺出土文物:党源和尚九眼石。视觉中国地图

1990年12月，经国家文物局批准，福建省考古队对九莲山寺院遗址进行考古发掘，出土了“真觉大师革隹堤之塔、林泉院、天佑”唐代石刻等珍贵历史文物，引起海内外轰动。

“考古队来了之后，我陪同专家到现场进行调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南少林寺遗址的实物。虽然只发现了一小部分，但已经很震惊了。遗址黄土深2米多。”莆田民俗文化研究员郑百雄告诉记者。

他本人是一名虔诚的佛教徒，也是莆田广化寺非常活跃的义工，对莆田本地历史文化了若指掌。

鉴于嵩山少林寺对登封旅游业的推动作用，这一重大发现让当地政府成为了宝。

1991年，当地政府联合中国武术学会、福建省体委、福建省武术学会组织国内外有关专家，对南少林寺遗址进行科学论证，认定南少林风景与旅游的发展潜力巨大，可开发性强。

1992年4月25日，莆田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新闻发布会，向外界正式宣布了这一考古发现。

河南嵩山少林寺第29代方丈德禅法师出席了发布会，他确定了林泉院即南少林寺，并赠送了“南少林就在福建莆田九莲山下”的亲笔题词。

当晚，新华社向全世界发表了题为《南少林寺将在福建莆田重建》的论文。国内外媒体分别发文，有媒体宣称:“南少林寺遗址的争论可以休息了。”

当时，福建省正在掀起一场南少林寺的遗址纷争，卷入其中的共有三座古寺，它们分别是莆田少林寺、泉州少林寺和福清少林寺，几方都拿出了证据，各执一词。

福清少林寺被当地官方认为是福建最早的古代少林寺。经过考古发掘，也出土了大量珍贵文物，包括“少林寺”“少林”等石刻，石桥、石缸、石槽、石碑等数千件文物，被认为是唐末宋初修建的南少林寺遗址；

泉州南少林寺最早见于《万年青》“白眉道人奉旨大破少林寺”。清末成书《少林拳术秘诀》称：“斯时国内有两少林，一在中州，一在闽中。”有研究者称：此“闽中”少林即泉州少林，而且是由嵩山少林寺分灯衍派。

但莆田九连山寺遗址出土的文物全部只记载为“临泉源”，没有“少林寺”二字，不能服众。因此，它的考古和重建激起了各方的敏感神经。

这场争议延绵至今。饶有意味的是，作为“正宗”的河南嵩山少林寺方丈释永信并没有与其师叔祖德禅法师保持一致，在和媒体谈及此话题时他曾委婉地说：“作为少林寺方丈，我的身份，不好去评论‘南少林’的事情……我只能这样说一句话──在我们少林寺所有的典籍中，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南少林’字样。”

这背后，还涉及到嵩山少林寺的内部纷争。

2015年9月20日，在福建省莆田市，南少林寺的僧人进行了跑步、梅花桩拳等晨练。视觉中国地图

今年以来，关于释永信早年曾被德禅法师“迁单”的举报甚嚣尘上，而近日，河南省官方成立的调查组公布调查结论，认定当年的“迁单”无效，系“在当时内部相争情况下个别人的私自行为”。

“你为什么这么说？具体原因我们不是很清楚。目前政府层面没有书籍和文字资料，但有大量的民间记载。南少林寺史料的匮乏是有原因的。一是康乾年间，少林寺对南少林的数据进行了两次维护时的一些处理。”空性大师告诉本报记者。

无论如何，这是一场暂时没有结论的争议，但为了抢夺话语权，福清、泉州和莆田的南少林寺都在加速重建。

制造业和商业发达的泉州，经济实力最强。泉州南少林寺也位于市区，交通便利，所以重建速度最快。

莆田南少林寺所在的莆田市荔城区西天尾镇，经济实力也不弱，拥有众多台资鞋厂，也带领出资数千万元修建公路和寺庙。

“虽然存在各种争议，但不可否认的是，莆田是唯一一个被国家批准进行考古发掘的地方。除此之外，赵朴初还题写了‘南少林寺’几个字，是北少林寺方丈亲自写的。只有少数政党在争夺速度。说白了，谁先报道，影响就大。”郑百雄说。

为了与时间赛跑，莆田南少林寺重建过程显得过于迫切，很多关键细节都未能注重。钢筋水泥的仿古建筑，无论从设计，抑或是工程质量都略显粗糙。

最大的问题是网站没有得到最大程度的充分保护。

“当时有几个方面原因，如果充分保护遗址，从设计方案到建设都要花很长时间，而且还要耗费更多的钱；如果原址上面重建，肯定能加快速度；所以取得考古报告后，直接开始在上面建了。”郑百雄说。

“大和尚”来了

1997年，莆田南少林寺一期工程建设完毕，1998年开始对外开放。

泉州南少林寺几乎同时建成。1992年10月，当地佛教界和当地名人决定在原址上重建南少林寺，1997年成为大雄宝殿、武馆、僧舍。直到2002年，天王庙才在大雄宝殿前重建，成为新时期泉州南少林寺复兴的标志。

莆田南少林寺也陆陆续续完成了大雄宝殿、天王殿、钟鼓楼等景观的基础建设，巍峨壮观。

福建莆田南少林寺全景。视觉中国地图

在基础建设上，莆田南少林寺有了初级规模，但如何让它成为具有宗教色彩的旅游景区，成为摆在当地政府眼前的一道难题。

起初，莆田当地政府正式开放莆田南少林寺作为旅游景点，其商业模式非常简单——门票。但这并没有得到市场的认可，游客对钢筋混凝土和不伦不类的仿古建筑也没有兴趣。

为了恢复南少林的禅武传统，当地政府还从嵩山少林寺邀请了不少北方武僧住在寺庙，效果也不理想。

北方僧人到达福建时，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和习俗。九莲山严重缺水。如果他们用水生活，洗衣服和洗澡，他们必须跑到山脚下。住了一段时间，和尚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寺庙几乎空无一人。

莆田市政府见此情形，盛情邀请“大和尚”——学诚法师接手。从2006年开始，他开始兼任莆田南少林寺住持。

学成大师的到来，给莆田南少林寺带来了生机和活力。他一直是中国佛教界的“改革者”。近年来，他主张通过互联网传播佛教，成为媒体追捧的对象。他本人也是传说中从莆田“走出去”的高德和尚。初中毕业后，他剪了头发，当了和尚。之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国佛学院，获得硕士学位。他的住持龙泉寺和北京法门寺都很有名。

“这主要是得益于大和尚传讲佛法的理念。”空性法师对本站说。

学诚法师给外国友人随缘讲法。

学成大师虽然是中国佛教界的“改革派”，但他非常注重佛教的训练和僧人的修养，始终反对重要佛教场所和寺院的过度商业化。他生活的寺院几乎都在取消门票，淡化功利色彩，并借鉴志愿者管理模式让寺院参与社会公益事业。这一举动很快得到信徒的认可和效仿。

当莆田市政府请学诚法师住持南少林寺时，他已经身兼数职，包括方丈、理事、政协委员等多种社会角色。即便如此，他依然委派了僧人前往莆田南少林寺，并且在寺院简陋的房屋中组织僧人们学习《菩提道次第广论》等佛教经典，培养大批僧人和信众，其中很多信众现已出家。

于是，莆田南少林寺开始有了长足的发展，大量的信徒和志愿者开始涌向九莲山。

后来，由于身兼多职，在北京事务实在繁忙，学诚法师很难兼顾住持南少林寺。2012年，其徒弟空性法师成为了南少林寺新“掌门人”。

现在，空性大师想思考和回答的是如何推广和发展南少林寺。

“这成为了修炼空性法师的好道场。”郑百雄认为，学诚法师希望他弟子能自己走出一条道路，商业、修行、学校、慈善、武术和养老，任何一条道路都会成为南少林寺的发展方向。

“庙因武贤，武以庙名。无论如何，武术将成为南少林寺不断发展的特色。不管谁去南少林寺，他的想法一定是去看武术。没有武功，很多人都会失望。”空性大师告诉本报记者。

陈培爱认为，宗教与企业同为人类最复杂、最具影响力的组织。

《中国企业家》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在《长盛不衰的基础》一书中，作者发现所谓的“前瞻性公司”都有宗派文化。作为“北少林”掌门人，石永新最大的价值在于他以企业家精神推动普法惠生事业。嵩山少林寺走出了一条传统寺院生存模式与现代商业理念相融合的道路。少林寺将寺庙的文化资源与其运营平台分离开来。前者将无形资产投入后者，后者聘请专业人士打理，再反哺寺庙，使其品牌更加强大。这就是“少林模式”，形成“禅、武、医、艺”的产业链，相当于一个创意文化产业集团。

“南少林寺一定要把它作为品牌来经营，跟任何商业、教育和文化品牌一样，南少林寺庙一定要有目标定位，包括对南北少林流派的分割是什么，最后如何形成自己的核心竞争力。”陈培爱告诉本站记者。

他认为，在慈善、教育、养生、武术四个方向中，任何人都可以从事养生，教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有寺庙都有，所以武术一定是核心。在中国寺庙中，武术比较少见，南少林代表了中国最重要的流派——南拳。即使是为了推广武术，修身养性，也应该和“北少林”不一样。而不仅仅是“强武”，更需要深刻理解“禅武”文化。医术、养生、修行将成为南少林未来的方向。

作为莆田南少林寺的年轻掌门人，空性法师发现了弘法利生的更大一片“蓝海”——海外市场。他本人经常到海外交流，发现很多华人新移民到了海外“无所适从”。

“如果佛教不走出去，就意味着新一代移民没有选择的余地。”空性大师告诉本报记者，这让他意识到传播中国佛教的艰难和机遇，这也是他想把中国佛教的禅宗和武术文化沿着丝绸之路传播到世界各地的原因。

被南少林改变的生态

莆田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姜在开幕式上致辞。

今年11月，在莆田南少林寺举办的佛教文化高峰论坛上，莆田市政府副市长蒋志雄发言时称，佛教文化应成为联系国家和地区的重要纽带，他对南少林寺的希望是“建成与北少林相呼应的圣地”。

这句话代表了莆田市政府的雄心壮志。

在莆田南少林寺的某办公室，本站记者看到了一个南少林寺旅游风景区的规划图。

这是莆田市政府领导下的一个庞大的建设计划。南少林景区总规划面积26.1平方公里。景区内的九华叠翠、紫霄岩被列为莆田二十四景之二。根据景区自然地理分布，景区采用空中心辐射式布局，形成“一带三区九片”结构，形成以石盘水库为中心的9个景观区。

事实上，这是上个世纪90年代便确定的发展规划。当时莆田地方主政者认为南少林风景旅游区发展潜力巨大，可开发性强，故以南少林风景区为中心，计划建成集宗教朝圣、旅游观光、休闲度假于一体的旅游风景区，预计年游客量可达500万人次。

但是，这个宏大的建设计划进展缓慢，施工被推迟了。

一位知情者对本站记者称，此前政府已经通过了规划，可是由于莆田市政府高层人事调动，2014年至今，南少林风景旅游区的建设暂时处于停滞状态。

至于莆田南少林寺的寺庙建设，目前正在规划二期工程。

“如果要完全建设完成，主要看大环境，有可能是10年，也有可能是20年，要看因缘。”空性法师对本站记者说。

据统计，莆田南少林寺每年约有20万游客，游客数量日益增加。与此同时，南少林寺及周边村落的生态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从莆田市区乘车到达南少林寺的沿途并没有想象的深山古林，而这条公路是当地政府为了让旅客更方便到南少林寺而专门建造的，在公路两旁和南少林寺附近，已经开始出现以南少林为主题的商铺、素菜馆和宾馆。

如果没有重建的南少林寺，周边可能只是一个农色日渐式微的村落。

莆田南少林寺旁的莲花石上刻有“现代摩崖石刻”。视觉中国地图

现在的南少林寺正在为当地创造旅游经济来源，游人慢慢增多后，旁边一些村庄的居民不断往寺庙靠拢，南少林寺周围的村庄正在迅速膨胀。

闲暇之余，当地村民还在南少林寺门前做起了小卖部、餐厅、旅游纪念品等小生意。

在南少林寺正对面开小商品店的一位老板见证了变迁。他告诉本站记者，最早做生意时是临时搭建的帐篷，商铺老板只是在里面卖点儿小吃和商品。现在不一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初具规模的商业街。

显然，莆田南少林寺与周围的生态的“化学反应”正在悄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