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梅 《踏血寻梅》：被嫌鄙的嘉梅的一生

香港。铜锣湾。时代广场。星球大战来袭，半人大小的黑白战士和乐高拼接的千年猎鹰随处可见。电梯上到时代广场13楼，终于在排片单上“力”的密圈里找到了一部看起来“小而美”的电影:《踏血寻梅》，15:45。118分钟黑暗观影，王嘉梅的一生。被鄙视的眉佳的生活。

影片取材自2008年轰动港岛的援交少女王嘉梅命案。王原籍湖南，13岁随母亲改嫁来港，中学三年级辍学养家。2008年4月27日，16岁的王嘉梅失踪。在迄今见报的报道中，文字非常审慎地表达为“死者王嘉梅相信被人杀害后被残忍肢解”，并流传部分人骨已混入街市肉档出售。

《踏血寻梅》中女主角的名字使用了同音异义词“眉佳”。影片没有以罗生门的方式分析真实案件中的疑点，而是站在全知的角度，用X形警匪片描绘了一幅另类的港岛画风，与1970年的《冷战》那样的精装但软骨大相径庭。早年，我们完全依靠香港警匪片来建立某种青春的人文坐标，《踏血》而后者或许就是生活的真相。

入场前，电影票上被印上一行字：三级电影，不设退票。真的是三级，有点黄，很暴力。冬季香港的电影院里居然开着冷气，配合全片清冷的格调，很多镜头都有冰窟的即视感：近乎自然主义的作案手法表现，然而和多少还遮遮掩掩修饰过的电影镜头相比，更具寒意的是杀人者的叙述——那是一种对现实世界极度隔膜后方能显现的漠然与无谓。自然，那是另一种嫌鄙。生如蝼蚁，相互抛弃，当一个人的自然属性完全无法与社会属性和谐共处于同一躯壳的时候，很多“正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逻辑也自然有了其合理性。

像深海一样广阔的绝望弥漫在屏幕上。

佳梅母亲改嫁来香港，栖身酒楼卖唱，丈夫体弱，屋室逼仄。金燕玲，台湾着名电影演员，时隔20多年，她在继《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之后，再度出演问题少年的母亲。

眉佳因粤语发音被香港同学嘲笑，无奈地梦想成为一名模特。杀人犯，一个社会底层的朋克，开着一辆旧卡车以搬运货物为生。这个角色和我对帮助性交的购买者的理解大相径庭。根据我对“辅助性交”一词的日语起源的理解，“辅助性交”是从不同阶层出售和购买性服务的行为。“援助”是从上到下给予的，而不是同级别的加热。如果是这样的话，眉佳的谋杀案可能根本不会发生。

喜欢在案发现场拿拍立得自拍的郭富城贡献了近年香港电影第二不修边幅的警察形象。这个角色当然算不上生活在最底层的那种绝望者，但是片子里边的他，失婚、升职无望，俊朗的外形糟心地掩盖在邋遢之下，这也是一名被生活嫌鄙的人。他孜孜不倦沉溺在另一名嫌鄙者王佳梅的前世今生中，不知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影子，抑或抹去。

在绝望的起伏中，有我最喜欢的暖色片段:邵美琪和郭富城饰演的女警之间的调侃，谭耀文的吸烟侦探，眉佳失去小女儿却试图在不失幽默的情况下把大女儿介绍给郭富城侦探的母亲，当然还有眉佳了解母亲心思并主动和郭富城自拍的姐姐。亲人还是悲伤，别人已经唱过了。其实古人有点担心。在经历了最初失去的刺痛之后，我们对失去的财产的留恋很快进入了半条命。尤其是当生存的压力压倒冥想时，漫长的哀悼似乎是一种奢侈。

如果满分100的话，我给《踏血寻梅》打78分，而且是高中阶段的那种78。据说影片最初参加金马奖时有一个150分钟的导演版，但这个长度显然与商业放映有冲突。目前的118分版本在叙事上稍显凌乱，但导演翁子光的野心和能力也值得我花95港币亲身点赞了。

这部电影由四个段落串联而成:《寻梅》、《踏血》、《孤独的人》和《有风景的房间》。最后一段的名字来源于1986年上映的英国著名文艺片，男主角是丹尼尔·戴·刘易斯。编剧翁子光一定看过这部维多利亚时代的爱情电影。英文版《一景一室》的优雅、隐忍、清新成为《踏血寻梅》最好的镜像。

电影最后的cast字幕出来前，佳梅恢复了她在现实生活中的本名。翁子光写到：献给远方的嘉梅。竖排，仿宋。轻灵，洒脱。

最深的绝望得到最温暖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