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什么狗 “狗”在汉语中什么时候污名化的?“走狗”在古代竟是一种美称
文 | 黄金生
如今,虽然喜欢狗的人很多,但在语言上,狗的地位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现代汉语词典》、狗咬狗、狗仔队、狗仗人势、狗嘴吐不出象牙”共19个词语,除了“狗宝”“狗獾”和“狗尾草”这三个词是中性词、不存在明显的贬义外,其他的贬义色彩都非常强烈,包括“狗熊”,既是一种动物的名称,也常用来“比喻懦弱无用的人”。汉语中不仅带“狗”的语言含贬义,就连从“犬”的字词也是如此。如:“犯”“狠”“狂”“狠”“狱”“猖獗”“狡猾”“狰狞”等等。由此可见,汉语中凡跟“狗”有关的,几乎没有什么好字眼。
狗作为六畜之一,与人相比,自然就较为低贱,如孟子说:“爱而不敬,禽兽之也。”所以也不乏一些贬义的用法,不过狗只是作为众多动物的一种,并不比其他动物更低劣。如《荀子·正论》描述风清气正的社会时,窃贼不会偷窃,强盗不会杀人抢劫,狗猪会不吃粮食,而农夫商人都能把财物让给别人。传说汉朝淮南王刘安修炼成仙后,把剩下的药撒在院子里,鸡和狗吃了,也都升了天;战国时齐国的孟尝君田文被扣留在秦国,他的一个门客装狗夜入秦宫,偷盗出已经献给秦王的狐裘,送给秦王的一个爱妾,孟尝君才获得释放。又靠一个门客装鸡叫,骗开了函谷关的城门,这样,孟尝君逃回了齐国。这里演化出“鸡犬升天”和“鸡鸣狗盗”两个成语,但若就原文本来看,其实并没有特别的贬义,只不过后来随着狗的污名化,才具有贬义色彩,而鸡也连带躺枪而已。
进入晋朝以后,狗的负面词汇渐渐出现,北齐后主高纬的权臣,与高阿那肱、穆提婆合称北齐“三贵”的韩凤,他虽为汉人,却已鲜卑化,对于汉人非常歧视。《北史》记载,每次朝中大臣有事请教韩凤都不敢看他,且常会受到韩凤呵斥:“狗汉人实在令人受不了,只有杀了才行。”显然,这里的“狗”已经具有强烈的贬义。此外,这时的文献中还出现诸如“狗辈”“庸狗”“人面狗心”等等,可见“狗”这一词语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被普遍用作詈词已确定无疑。
在此之后,狗的形象继续堕落。唐代韩愈在《应科目与时人书》中说:“若俯首帖耳,摇尾而乞怜者,非我之志也。”狗在主人面前摇头摆尾,本是狗的天性的自然流露,但是,这种本性却与那些阿谀奉承、巴结讨好上司的谄媚形象联系起来。在韩愈《送穷文》中还有“蝇营狗苟,驱去复返”之句。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这是五代时期冯延巳《鹊桥仙》里的词句,然而这位小清新词人为官却是另一副模样。孙晟与冯延巳同时为相,他看不起冯延巳柔佞狡诈的样子,于是说:“金碗玉杯而盛狗屎可乎?”这里用 “狗屎”喻对卑劣者的鄙夷。
不过,至少在元以前,“狗”还是有机会以正面形象出场的。晋朝的陆机因事被隔阻在京城洛阳,就由他的家犬来往于京师和故乡之间,传送书信,即李贺的“犬书曾去洛”的典故。《魏书》中太和二年、三年都有地方向中央敬献五色狗以为祥瑞的记录。晋傅玄在《走狗赋》里,“走狗”在打猎时兼有鹰之敏捷、虎之勇猛,是人们求之不得的动物。钱锺书在《管锥篇》里考证:“按后世以‘走狗’为刺词;近人刘成禺《洪宪纪事诗本事簿注》载当时有《走狗言志图》,讽谈士之趋附袁世凯者,或‘狗而不走’,或‘走而非狗’,或‘亦走亦狗’,尤暴谑尽致。傅赋‘走狗’,尚是美称。”同样,魏人贾岱宗的《大狗赋》、吴张俨的《赋犬》诗、唐杜甫的《天狗赋》、北宋吴淑的《狗赋》等都是赞美狗之作。犬吠也并非恶声,而是有预警之用,《北史·宋游道传》载宋游道性情耿直,不避权贵而遭人弹劾,杨遵彦以“譬如畜狗,本取其吠,今以数吠杀之,恐将来无复吠犬”为其脱罪。而刘长卿的“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中的狗吠声更是让人在深山雪夜充满了一种温馨之感。“犬吠”与山秋景象更是在宋诗中构成了特殊的意象,如梅尧臣《田人夜归》“荒径已风急,独行唯犬随。”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随人黄犬搀前去,走到溪桥忽自归。”以及赵沨《晚宿山寺》“犬吠一山秋意静,敲门时有夜归僧”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