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将 儿子眼中的台儿庄守将乜子彬
【整理者按】台儿庄战役是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以来正面战场上的一次重大胜利。在这次战役中,日军凭借其先进武器及机械化装备,向中国军队一再发动猛攻,但在中国军民的奋勇抗击下,终被打败。这场胜利沉重地打击了侵华日军的气焰,鼓舞了全中国人民的抗敌斗志。亲身参与这场战役的中国军人那不畏牺牲英勇卫国的气概,值得后人的敬仰。在台儿庄战役中担任第30国军31师93旅旅长的米子彬,就是这群爱国军人的杰出代表。遗憾的是,关于米子彬生平的研究很少。去年,我偶然遇到了将军的儿子米子彬和资深戏剧工作者米舒洁先生。之后,我专门写了米子彬将军的生平,在报纸上发表。但是由于时间短,空间有限,还是留下了一些遗憾。最近,应Xi·舒洁先生的要求,他为他整理了这段比较详细的口述记忆,希望能给历史研究者带来一些帮助。
诺舒洁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70年前,中国军民经过浴血奋战,做出重大的民族牺牲后,终于迎来了伟大的胜利,如今回忆起来,仍感振奋。70年后的今天,我更加怀念已经病逝了64年的父亲——抗日将领乜子彬。从1937年8月开始,父亲先后参加了涿州、娘子关、台儿庄、豫西、大别山、铜灶、鄂北、常德等多次抗日战役,尤其是台儿庄战役和长江三峡石牌保卫战,为抗战胜利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多年来,很多致力于研究西北陆军历史和抗战正面战场的学者通过各种渠道联系我,希望我能谈谈我的父亲。我觉得我有这个责任,我很想把学到的东西记录下来,给历史一个见证。少年时参加西北军我的父亲米子彬,1901年3月出生于直隶靖县米村。子彬很有名,他还有一个词叫常森。一些刊物把他名下的“斌”写成民政、军事上的“斌”是不对的。要介绍我的父亲,我想先从他出生的小村庄乜村说起。乜村在民国时期属于景县刘镇管辖,新中国成立后归属高卜乡,今并入景县王千寺乡。这个村庄向来有非常完整的族谱,村中95%的住户都姓乜。可惜大概在“四清”运动时期或是“文革”初期,续族谱突然被说成是反动、封建的行为,不仅不给续,还把族谱给烧了,村头的祖坟也给推平了。米村的自然环境相当恶劣。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我第一次回老家,被一群初中红卫兵“遣返”。早上起来,看到四周都是白色的盐碱地。当时莫村有几个老人,1966年都80多岁了。年纪最大的,我叫他“清叔”。虽然之前没见过面,但他也是我自己的家人,没有五件衣服。回到老家没地方住,就住在清叔家。这个热情善良的老人经常给我讲我父亲的故事。我的爷爷乜蠡安是个穷秀才,在村里当教书先生。村子穷,没几个孩子上课,授课只能勉强糊口。爷爷的三个子女中,我父亲是老小。家里孩子多又没有地,从小就吃不饱。村子地里盐碱多,我奶奶就靠淋硝盐卖盐贴补家里以维持生计,因为生活实在困难,我父亲14岁时就去同村的大户家当雇农。虽说这家大户也姓乜,跟我家还有点远亲关系,可父亲身单力薄,免不了常受到歧视。距莫村十里有龙华镇,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小镇。我爸在地主家干活的时候被人欺负,总是生气。有一天,当他听说龙华镇来征兵时,他终于下定决心,没有和家人商量就跑去参军了。后来,他得知当时冯玉祥的西北军正在这里招兵买马。父亲参军后的这段经历,我母亲曾跟我谈过多次。据母亲说,入伍时父亲才15岁,年纪尚小,只能先在伙房里当伙夫。之后被派去养马,然后又当上了传令兵,年龄稍大后便扛着枪跟随部队上前线去打仗了。因为多少会写几个字,为人忠厚老实,打起仗来也勇敢,所以比较受上司的赏识,逐渐晋升为军官。虽然近年来他想家,但他从来没有时间回家。而且部队经常调动,流动性太大,无法沟通。25岁左右就已经当上了营长,冯玉祥驻扎在河北泾县附近,终于找到了一次回家的机会。清叔曾向我描述过当时的情景,说:“你父亲一到村口祖坟就下马,先拜了祖坟,哭着一步一步磕头,走到你奶奶家。当时,整个村子都很奇怪——这是谁?后来我才意识到。”父亲回家后,情况比他离开时更糟:祖父和叔叔都去世了,祖母只能靠淋盐和硝酸盐维持生计。这一天,我真的摆脱不了,只想去邻居家点点吃的。突然,我遇到了失散十多年的儿子。我奶奶很高兴,但还是生气地想打那个“不孝的儿子”。据说父亲躺在地上不敢动,让奶奶失望了。我奶奶松了口气,他们拥抱着哭了。这次探家他只待了三五天,临走前为我奶奶购置了三五亩地,因为我奶奶年纪大了,就托本家人帮着种。看见旧居已经破烂不堪,又留下钱托本家人给我奶奶盖新房。在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马上回到军中。这次探家的情形,乜村当时有不少老人知道,都曾多次跟我说起。战后,如皋训练士兵1934年,米子彬33岁时,正在陆军大学将官班第二期学习。“刘臻”应该是“刘震”。这是目前发现的唯一一张穆子斌将军的照片,过去穆家保存的所有穆子斌的照片都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毁。目前网上流传的其他“子斌将军照片”属于张观·戴笠。
父亲在参加冯玉祥部队之后的经历,据杨保森、任方明所着《西北军将领录》的记载,先是率所部参加了第一次直奉战争、直皖战争及第二次直奉战争,并参加了冯玉祥发动的“北京政变”;此后又随西北军转战大西北,并参加了1930年的中原大战,在彰德战役中奋勇作战,击败了蒋军张治中部。现在回头看那时候的历史情况,从对蒋介石的专制统治不满,甚至一度发展到直接对抗,可见冯玉祥将军所领导的西北军确有一定的进步性。父亲久历疆场,一度还被送去军校进修,得到了深造。最近我得到沈阳研究者黄先生发现的一张我父亲的照片,证明父亲于1934年时年33岁时曾在陆军大学将校官班第二期学习。冯玉祥先生的将领中有大量的鹤壁人。这大概和他早年多次出兵河北并补充兵力有关。而且冯部比较守纪律,受人民欢迎,自然有很多入伍的人。过去,冯玉祥的部队特别注重拍马屁和结拜兄弟。据我妈说,我爸和迟凤城将军是泾县同乡,私交也很好。他们是结拜兄弟。台儿庄战役时,迟伯伯是第30军第31师师长,父亲是他手下的旅长,两人都有着突出的战功。同时,据说有三个人拜过把子,包括张华堂将军和邓将军。当时他们宣誓坚决保卫祖国,确实都在抗日战争中立下战功。冯玉祥将军早年有“基督将军”的美称,受他的影响,手下的这些军官也大多是基督徒。解放前后,我家住在汪芝麻胡同的时候,西边的宽街路南有个基督堂,我小时候还去那儿做过礼拜呢,家里也一直都放着《圣经》。最近看了一些资料,才知道我父亲是1936年二十六路军三十军91旅181团团长。那一年,他率部到江苏如皋进行军事训练,将如皋东门外废弃的坟地整平重建为射击场,帮助当地群众灭火。如皋当地老文史研究者周这样描述这支队伍:“他们来如皋才几个月,老一代如皋人非常敬佩他们,也非常想念他们。”据周说,事变后,父亲以181团的速度离开如皋前往潼关,次年春转战河南,夏季转战河北定州。台儿庄战场上身先士卒如前所述,抗日战争爆发前,父亲曾是第30军第31师迟凤城指挥的第91旅181团团长。七七事变后,他积极参加了反对侵略者的斗争。从1937年8月开始,他第一次率部参加了河北涿州、山西娘子关等地的激战,给日军带来了重大损失。他奉命从山西迁到山东台儿庄,之后才被彻底改组。台儿庄战役
1938年的春天,日军企图打通津浦铁路,因此进犯山东台儿庄,意在吸引中国军队聚集在此开阔地带,然后合而歼之。此时父亲已担任第三十军第三十一师第九十三旅旅长。第三十一师池峰城部归属第二集团军的孙连仲将军指挥,父亲率部赶到台儿庄后,随即命第九十三旅第一八五团王冠五团长带领该团进庄固守。三月中旬,台儿庄战役爆发。日军经过激战,损失惨重,以其精良的装备进入台儿庄,在台儿庄与中国军队进行了几天几夜的巷战。庄巷战的主力是我父亲亲自指挥的第一八五团。在巷战中,我军表现得异常英勇,用大刀砍杀日军,与日军进行巷战、对垒,非常惨烈。这时,为了缓解村里的压力,父亲亲自指挥部队在村北刘家湖地区吸引日军,并与他们顽强战斗,大大减轻了村里的压力。敌人逐渐失去,但我军也遭受了巨大的伤亡。当时正在参加第二集团军司令部的孟启三写的《台儿庄巷战》中说:“31师副师长、旅长康法如,团长王镇,旅长翟子斌受伤。”另一位直接参战的将军,时任第27师80旅旅长的侯祥林,后来在台湾省出版的《第二军台儿庄战役实录》中也说:当台儿庄激战时,北站之攻守战亦甚激烈,乃制止我之策应,以分散我兵力者。我一八二团坚强固守之。乜旅长以一八三团向刘家湖出击,以缓台儿庄之压迫,但为敌阻。王郁彬团长负伤督战,其营长张静波负伤下,擅自脱离战场,及土城,乜旅长手毙之。师乃昭告官兵:“负伤无命而下者杀,师与此共存亡也。”是日我伤亡逾千。夜调整部署:一八四团附杨营、师工兵营、师迫击炮连,任台儿庄之守备。一八一团欠杨营,位置于西关,归乜旅长指挥。一八二团附工兵一连任北站之守备。一八三团位置于土城为师预备队。夜乜氏入城视察,勉官兵建功,并语王曰:“今城街之守,已属战斗问题,我士气旺盛,足以当之。君须注意绝火之法,街房屋顶可尽去也,免资敌燃烧,以重我累,则障碍物材不可胜用也,木屑竹头杂置之。向不忍于民者,今民已尽,任君放手为之。制敌之法,亦惟火攻,可多备棉油弹,着火弯弓以射之。城中油商花行有余裕矣。巷战我有力武器,惟手榴弹,与迫击炮弹,及大刀耳,皆敌之所畏,希善用之。至通衢地下,可穴中填瓦罐,以防敌之坑道进攻,声音响则易备,君须饬部力为之。”王曰:“敬闻命。”另一位王先生也提到了第三十一师在大战期间的英勇。他说:“这个被歧视的非直系单位,拼死一搏。营级以上的干部很多都擅长赤膊上阵,有相当一部分是“拼命三郎”,比如米子彬、迟凤城的弟弟迟。他们用自己的血和肉,在中华民族抗战史上写下了壮丽的一页。”这些亲历者的记载,是父亲在台儿庄战役时身先士卒、英勇作战的最好见证。台儿庄战役胜利后,父亲荣获了华胄荣誉勋章。大捷之后的4月17日,在武汉代表中共进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的周恩来发表了振奋人心的讲话《争取更大的新的胜利》,他说:“这次胜利虽然在一个地方,但它的意义却影响战争全局,影响全国,影响敌人,影响世界。”这是中共方面对于台儿庄大战胜利意义的崇高评价。台儿庄战役歼灭敌军一万人,缴获大量武器和军用物资,极大地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使日寇闻名中外。现在,很多将领因为参加了这场闻名中外的战役而被人熟知,但我的父亲,作为一名真正在台儿庄前线作战,在巷战中为阻击日军而战的军人,却因为一些历史原因而被人遗忘,这让我感到非常遗憾。在这方面,我很同意当年的另一位亲历者、时任蒋介石侍从官的居亦侨在回忆文章里的一句话:“我以为写这段历史要突出孙连仲、池峰城、乜子彬、王冠五等前沿阵地及庄垣内战地指挥者。”举乔伊:“我以为写这段历史,应该突出孙连仲、迟凤城、王子彬、王冠武等前沿阵地和状元内战的指挥官。”
很多人都曾提到我父亲打仗时的勇猛,美称他为“活张飞”和“拼命三郎”。但是我觉得,更值得称道的是父亲既有勇也有谋。他曾发明了训练猴子炸坦克的方法:先是抓来猴子训练,磨一磨它们的野性,请士兵从坦克里面撒出猴子们爱吃的枣子等食物,这样,猴子们一看到坦克,就产生了条件反射,冲进坦克阵中等候,满以为里面会撒出食物。到了战场上,日军坦克来袭,再让猴子们背上炸药包,引诱它们跑到敌人的坦克群里炸毁敌军坦克。现在看来,这种方法对于动物极其残忍,但当时在装备极差的战争情况下,只觉得比大量牺牲人的性命要强。父亲带头,受伤在所难免。妈妈告诉我,爸爸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受伤过七次。其中两次特别严重,一次是胃部损伤和内脏损伤,另一次是大腿根部损伤。幸亏他的副官聪明,当他发现军官受伤时,他迅速命令人们将军官转移到野战医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喜结良缘,接任师长Xi子斌女士,黄新亚女士,来自河南西平。
台儿庄战役之后,父亲所部减员严重,亟待休整,于是奉上级指示,率部转赴河南进行整编驻防。当时在驻地河南省西平县,父亲经人介绍认识了当地的一位小学女教员,这位小学女教员就是我的母亲黄新亚。我母亲出生于1915年。她在家当农民,年轻时有强烈的上进欲望。在村校完成学业后,她被控制吃喝的师范学校录取,参加学校的进步活动,领导当地妇女“放手”运动。毕业后,他在西平县的学校教书,教授体育课和文化课。经过了解,父亲觉得母亲有文化,母亲喜爱父亲的抗日风格。他们相识,最后结婚了。那时候冯玉祥先生虽受蒋介石排挤,但仍奔走于国内进行抗日宣传。听母亲说,有一天适逢冯先生来父亲的部队视察,别出心裁地提出随军家属也应参加部队检阅。因为母亲教过体育,便被派去训练家属走正步。等到正式检阅的那天,冯先生一看随军的家属们正步走得特别好,忙问:是谁训练的?大家回答说:是乜子彬的太太!冯先生称赞不已,当即决定赠给母亲一匹黑色的战马以作奖赏。1963年,时任卫生部部长的冯玉祥将军夫人李德全还曾派人到我家来询问生活有无困难,以示关心。1939年3月,父亲接替迟凤成将军任第30军31师师长,次年1月正式任师长。这个师先是调到豫西,后又去鄂西继续与日军作战,保卫祖国。据有关记载,他一直担任教师,直到1945年6月该师被撤销。这期间,父亲的部队中出现过不少左翼人士的身影,比较值得一说的是诗人臧克家。臧克家之前在台儿庄战役时就曾到前线采访,后来又做了池峰城手下的文化教官,给我父亲所部推荐了不少共产党员当秘书,比如周希。我父亲对于手下中共产党员的身份心知肚明,但并不排斥和抵制。我对臧克家的名字最早还是刚上小学时听母亲说起的。后来一注意,才发觉他竟然是这么有名的一个诗人。再一问,才知道原来我母亲跟臧克家认识!臧克家在我父亲的那个军里做过文化教官,我母亲还跟他学过写诗呢。王茂斌,原名詹大珍,安徽婺源人。这位笔墨商人出身名门望族,年轻时因为不想当学徒离家出走。他改名叫王茂斌,参加了三十军三十一师,参加了涿州、刘立河、台儿庄、豫西、鄂北等战役,后又参加了宜昌石牌三峡防线的守备。在此期间,他经Xi子彬老师推荐,到黄埔军校第十八步兵师学习。解放战争时期参加起义部队,后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九高级步兵学校担任战术教师。1956年调到石家庄四中任教。1958年初,他被错误地划为“右派”。1979年,他彻底平反,回到原来的学校教书,直到退休。
当年追随过父亲的部下王茂宾,曾对我说起过我父亲在这一时期治军的几件往事:父亲手下有位排长,是湖北人,聪明能干,作战勇敢,台儿庄战役时曾立了功,得到我父亲的信任。可是这位排长私德不修,有一回在休整的地方竟强奸了民女,民女家里告到了军队里来。父亲大怒,安排了好几次部队列队,请这位民女从挑出罪犯,民女几次都指认了同一个人出来。于是父亲责令严办,命左右把这个排长绑了起来,军法审判后,亲手枪毙了此人以严肃军纪。但念及他多年为部队效力的功劳,还是准备了不少抚恤金送回他老家,以供家里老人养老。还有一回,父亲所部半夜行军,不小心踏坏了附近村庄的大片庄稼,他主动找到当地群众,拿出自己的津贴来补偿老乡被毁的庄稼。王茂宾还对我回忆说,我父亲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牌、不喝茶,却最爱喝玉米面粥,最爱吃辣椒炒黄豆芽,除了将军服外没有一件毛料衣服,艰苦朴素的作风几十年如一日。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家庭贫困以及长期在军中生活而养成的习惯吧!奉命守卫长江三峡这之后,父亲率领第三十一师曾先后参加了豫西、大别山、桐枣、鄂北、常德等多次战役。之后针对日军溯长江而上的企图,第三十一师奉命扼守长江三峡的入口——湖北宜昌的石牌多年,粉碎了日军通过长江三峡攻打陪都重庆的美梦。第31师在南征北战中的伟大成就,在他父亲于1944年8月13日立下的“全军第31师抗敌战役阵亡将士纪念碑”碑文中,表述得最为清楚。题词列举了该师参与抗日篝火晚会的情况,并说:溯自“七七”事变,抗战军兴,本师驰驱南北,喋血疆场,首创敌于房山,继告捷于娘子关,念七年春,台儿庄会战,以训练未满三月之兵当敌精锐强悍之师,我官兵犹能坚守半城于一壁一室间,火光熊熊中搏斗苦撑,开巷战未有之先河,遂造成辉煌之战绩。同年秋,敌犯武汉,师再布阵于大别山,孤军苦战,力却强敌,浴血搏斗达十八昼夜,士气之壮,牺牲之烈,可动天地而泣鬼神。□如念八冬,摧坚破锐,桐枣荡寇,势如破竹。荆当逐北,歼敌于襄水花孝,挺进扬威于淮源。凡此诸役,我忠勇将士为国牺牲者达万余人。三十二年夏,师于豫南受命援鄂,衔枚急趋,冒暑长征,迨达战地,适敌溃窜,而我近万健儿咸以未能参战为憾。旋奉令接防石牌,扼守要塞,肩荷重寄,以惧以荣。十一月十八日,为策应常德会战,九十一团二营五连攻击中堡山,官兵神勇,力搏敌垒,前仆后继,争相先登,受伤不退,裹创杀敌者几十余人,尤属英烈。三十三年六月,湘省战起,攻势再兴,我九十二团第三营,累取翠福山,九十两日,先后猛攻克敌坚垒四座,官兵凯唱,士气鼓舞……我1942年出生在宜昌。后来,为了安全,父亲把我家搬到了重庆附近的万县村。第三十一师在宜昌石牌驻防时留下了很多故事。在当地积极宣传抗日,山崖上我父亲亲自题写的抗日宣传标语“还我河山”、“争取胜利”等至今仍存。父亲还在当地修建了义校,这所义校到今天还在办学。据我父亲的另一位老部下,31师参谋、中共地下党员孟昭秀向我回忆,31师司令部建在三峡岸边的高处,从下面到司令部大约需要150步。1944年的一天,父亲离开司令部去视察附近的一个军营。当时已经有盟友了。两名年轻的美国军官代表盟军前来视察第31师,司令部里的其他人雇了两根滑杆把两名美国人抬到司令部。父亲回来后,生气地说:“我一天自己爬上爬下好几次。这两个美国人只有30岁,身体强壮,显然可以上山。为什么要用滑杆把它们提起来?”这是有损国民性的行为!"孟昭秀八十大寿与妻子德秀英合影。
孟昭修,山东东明人。早年就读私塾,后离家出走,于1938年初加入由娘子关调往台儿庄的国军第三十一师第九十三旅乜子彬部,参加了台儿庄战役。后在第三十一师师部担任参谋,在河南西平休整时,由当地地下党员介绍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曾随第三十一师参加了豫西、鄂北等战役,后参与驻守宜昌石牌三峡防线至日寇投降。期间曾被乜子彬师长推荐去黄埔军校第18期步兵科学习。日寇投降后,奉中共党组织指示,到北平参加地下党工作。新中国成立后曾任河北省张家口文化局长、邢台地区二轻局供销公司经理等职。母亲去世了,独自去了台湾抗战胜利时,父亲已升任为第九十二军副军长。因为原籍河北,他便被派往河北,随同孙连仲等人接收当地省务政务。母亲则带着我们几个孩子由万县乘船,顺长江而下一直坐到上海,再转火车去北平。记得去上海的轮船底舱里住的都是被俘虏的日本兵,这帮过去耀武扬威的侵略者,如今也没了神气。当我们到达北平时,我们没有房子住。当时,第92军的指挥官是侯镜如。在他的热心帮助和他父亲的积蓄下,我们在王治马胡同18号建立了一套公寓。之后,父亲担任国民党河北省政府保安处处长、保定警备司令部副司令;1947年,他接任保定守备司令迟凤城。在此期间,由于河北省政府大部分时间在保定工作,他大部分时间留在保定,但他的家人一直住在北平。我的奶奶在抗战时期一直没有离开过原籍。到1947年,景县已经解放,因为政策发生偏差,奶奶所住的房子被分,人也遭到批斗,不幸去世。消息传到保定后,父亲非常痛心,因为战争期间他无法回家侍奉老母,胜利后虽然多次想接母亲到北平,可老人年龄大了住惯了农村不愿意离开,终究没能接来。父亲决定在保定举办丧事以报养育之恩。当时父亲从保定派了一辆大卡车到北平,把我母亲和我们姐弟妹三人接去参加丧事,我们坐在卡车的货架里一路颠簸才赶到保定。记得我奶奶的丧事是由省主席孙连仲主持的,他可是我父亲的老长官,台儿庄战役时第二集团军的司令官。当时蒋介石、李宗仁、孙科、陈诚、蒋经国等人都送了挽幛、花圈。祭拜时,沿途抛撒纸钱,焚烧祭物,军警维持秩序,围观群众人山人海,阵仗颇大。当年那些要人们所送的挽幛我们都一直没有丢掉,连同公祭时拍摄的照片一起收藏着。到了1950年代,生活困难了,我母亲设法将挽幛上面的字洗掉,给我们做衣服穿。那些照片和父亲的生活照片,母亲一直珍藏到“文革”之前,这些我如今都能清楚地记得。说起父亲的照片,让我想起早年冯玉祥先生对父亲的重视。他曾经送给我父亲一张1.2英尺的大照片,上一段的标题是“常森将军留念”,下一段的标题是“余熊昱相”。这张照片文革前一直挂在我们家,旁边挂着我父亲的军装照。我对另一张照片也有印象。日本投降后,在保定附近,一个农民推着一车西瓜去卖,他的父亲蹲在地上一边吃西瓜,一边和农民聊天。不幸的是,所有这些照片,连同我父亲获得的华佗荣誉勋章等纪念物品都被烧毁了。在过去的50年里,我们家没有保留过我父亲的肖像。感谢沈阳抗日战争史研究者黄先生,找到我父亲早年在军校的照片!到1947年年底,孙连仲不再担任保定绥靖公署主任、河北省政府主席的职务,被调往南京任首都卫戍司令。此时我父亲因内战不利也被解职,回到北平家中闲居,与同样也在北平闲居的池峰城多有来往。这时第九十二军军长侯镜如知道了我父亲闲居在家,并且知道他平时没有什么钱,非常担心我们家的生计,所以又请他回任第九十二军副军长的职务。实则这只是个挂名闲差,只拿薪俸,不必到任。1948年春,父亲在孙连仲的号召下,从北平去了南京。没想到到了南京,突然生病住进了陆军医院。这个时候,我还没有确诊。我以为只是感冒发烧。在他住院期间,父亲给北平的家寄回了两封信,告诉母亲永远不要去南京找他。这时,蒋介石的军队正在节节败退。他说等他病好了,就请兵去西北,然后计划造反去共产党,在北平团聚。这两封信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也被烧毁。这就是为什么在北平被解放军围困后,将军两次派人打电话到我家,问我们全家是否需要飞到南京去找我父亲的真正原因,但我母亲拒绝了。可是没有想到,父亲一病不起,在南京解放前夕又被转送去台湾继续治疗,从此音讯全无。近半个世纪后,骨灰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解放后,原西北军将领张知行曾一度留在香港,跟中共方面私下保持着密切的联络,为中共做一些地下联络工作。1955年,张知行偕夫人石芳亭由香港回到北京,他带来了去台湾的原西北军将领的一些消息,我们从他那里得知父亲到台湾之后被确诊为鼻癌,医治无效而去世了。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家因为父亲所谓的“历史问题”吃了不少苦头。“文化大革命”初期,1966年8月,也就是所谓的“红色八月”,我和母亲被贴上反革命家庭成员的标签,一路被红卫兵抽打着回到老家泾县。幸运的是,我在路上遇到了泾县安陵收容所的一位所长,好心先在收容所保护了我们。后来,我打电话给米村的家人来接我们。我们曾听到导演在收容所里对家人感叹:“多可怜啊,这是帮助过我们的子斌的老婆孩子。”我意识到他应该是我父亲早年照顾的家乡。直到十年浩劫结束后,母亲和我才得到彻底平反,回到北京。转眼到了1984年,父亲的一位好友、原国民党唐山地区专员胡提若辗转从台湾经香港回到了大陆。他告诉我们:我父亲到台湾之后,生活非常困难。因为鼻癌渐渐恶化,不得不多次住院治疗,先后做了九次手术,痛苦不堪,家人又都不在身边,只有胡提若等几个友人在旁探视。1951年2月20日终因鼻癌去世,享年仅五十岁。孙连仲知道乜子彬去世之后,深感痛失爱将,悲痛得大哭一场,同时捐赠了一千美金。在孙连仲及其他故旧的捐赠和帮助下,父亲的后事才得以操办。2 .台湾省“联勤总部留守业务部”出具的相关文章复印件,用以证明米子彬于1951年2月20日在台北去世。米舒洁先生的二姨黄觉荣,家住台湾省,代表米家人从台湾省有关部门获得此件。
1986年10月7日,《保定文史资料选编》编辑部给米舒洁先生写了一封信,请他写一些回忆父亲米自彬的文稿。米舒洁先生著有《我的父亲米子彬》,刊于《保定文史资料选》第五辑。
到了1990年代,两岸可以互相来往了,我父亲的又一位老部下、曾被推荐去黄埔军校18期炮兵科学习的王宏远先生开始多次在大陆寻找乜子彬的后人。他找到了大陆的黄埔军校同学会,托该会打听乜家后人的下落,却一直没有结果。事情也凑巧,我妹妹是位医生,她正好有位病人是黄埔军校同学会的成员,某天无意中聊起来才知道有人在寻找乜家后人,这样一来才联系上。王宏远告诉我们,据医生说,我父亲年轻时生活条件很差,成年后受了很多战争伤,所以身体抵抗力不好。他英勇奋战了几十年。即使是高级军官,也总是在前线指挥,经常被人用枪抽,这可能就是他患鼻癌的原因。他还说,父亲生前告诉他:他死后,请尽量把我的骨灰送回大陆安葬,不要留在台湾省。牢记老首长的重托,王先生在两岸交流后多次往返于台湾省与大陆之间寻找子子彬的后人。1995年,王宏远先生联系我们后,亲自带着我父亲的骨灰飞往北京。在酒店里,他毕恭毕敬地朝骨灰盒砸了几个头,说:“老先生,我送你回家!”之后,用白绢和红布盖着的骨灰盒被小心翼翼地交给了我们。这时,王宏远先生泪流满面。王宏远郑重地把米子彬将军的骨灰盒还给米子彬的遗孀黄新亚。
大半个世纪已经过去了,回想起父亲当年特别是抗战时期的林林总总,每每让我有所感慨。在这场空前的全民族解放战争之中,无论是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抗日战场,还是国民党领导的正面抗日战场,都为取得最后胜利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回顾父亲短短的一生,作为一名出身贫寒的爱国军人,他经历了这段有意义的戎马岁月,写下了属于自己的浓重一笔,作为他的儿子,我为他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