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红白歌会 日本“演歌”:在当代重获生机的传统民歌
日本演歌是据称诞生于明治时期的一种音乐形式,在专制政府对言论钳制严重的时期曾一度代替报纸和街头演讲议政发声。现在所说的演歌,主要指由演歌师用独特的发声技巧演唱、具有日本传统音乐特点的五音阶歌曲,有时配合台词演绎。从主题上来看,主要分为悲恋物、幸福夫妇物、股旅物、望乡物、歌谣浪曲物、人生物等。演歌曾称霸日本通俗乐坛,也曾因流行音乐的冲击而暗淡,但眼下却重新吸引了一批年轻的听众,大有复归之势。
日本歌手
红白歌会:战后日本音乐的起点说起日本流行歌曲,很多人的第一反应会是“红白歌会”。日本红白歌会每年公历除夕举行。参赛选手都是当年音乐界选拔出来的实力歌手。女歌手组成红队,男歌手组成白队,一决高下。这是一个代表日本最高水平的歌唱晚会。红白歌会作为一档电视直播节目初次亮相是1953年。半个多世纪以来,红白场上留下名曲无数,但它的前身却鲜有人知。二战结束时,日本很多地方还是焦土。军国主义消亡后,文艺的复苏一片沉寂。此时,日本广播协会音乐系的两位年轻人收到了“策划符合当下时代的音乐节目”的订单。这两个年轻人分别叫三智建刚和近藤纪己。三智建刚提出的方案是一个以普通人为主的声乐选秀节目,而近藤纪己提出的方案是一个由专业歌手主演的音乐节目《红白歌并肩作战》。当时所有的文教相关事业都需经过联合国军司令部幕僚部下属的日本民间情报局的审核。“红白歌合战”的企划书一经提出便被驳回,理由是“合战”一词军国主义色彩浓厚。后虽查明是因为企划书的英译版将“合战”翻译成battle而生出这段误会,节目名称还是改成了“红白音楽试合”,即红白音乐比赛。节目制作由此步入正轨。1945年12月31日晚8时,第一届红白音乐比赛在东京广播一号厅现场直播。由于节目的标题变成了音乐比赛,不仅仅局限于唱歌,日本古琴、尺八、小提琴等乐器的表演和演唱都很有意思,直播间传来的欢呼声清晰可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热闹气氛。这就是红白音乐大赛,红白歌会的前身。1951年《旧金山媾和条约》签订,美军占领统治时代宣告终结,音乐家与歌手们开始谋求崭新的舞台,流行歌曲走出占领军俱乐部,歌谣迎来春天。1953年,以广播为主、电视为辅的红白歌会正式登场,标志着电视开始成为日本大众娱乐的一部分。1964年,终于有了彩色电视直播的红白歌会。红白歌会可谓见证和推动日本流行音乐发展的重要平台。《红白歌并肩作战》的片名因为军国主义色彩浓厚而被拒绝了。
日本演歌的黄金时代早期主导红白歌坛的歌曲大多是表演。流行音乐中的唱法一般指二战后日本歌手改编完善的传统歌曲,富有情感,朗朗上口,自然之美。五十年代中后期,随着东北部青年到东京求职的大潮,经济复苏的朝气中也暗涌着乡愁旅思。这一时期望乡主题的演歌大受欢迎,诞生了如牛泽八郎的《啊,上野车站》、春日八郎的《别离一本杉》、《长崎女人》等名作。望乡主题歌曲构建了一个模糊而真实的心灵之乡,歌词又朗朗上口,很快传遍大街小巷。歌词中所写究竟是什么地方已经不再重要,其营造的惆怅而温馨的氛围成为背井离乡人们极大的安慰。1959年明仁皇太子结婚,电视爆红,红白演唱会收视率大增。据统计,到1962年初,《红白音乐会》的收视率高达80%,可谓真正意义上的全民节目。直到今天,红白演唱会还有放歌的地方。六十年代日本歌坛一大亮点便是多栖艺人,如高仓健、吉永小百合、倍赏千惠子、渥美清等既是电影演员又是歌手,红白歌会的评委从知名作家到运动员也是卧虎藏龙,娱乐界一片欣欣向荣。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是广播和娱乐节目的黄金时代。经济高速增长带来的浮华与虚无,迫切需要一个无害的出口,藏在心底的故事也需要找到一个情感的背书。歌曲的表演完美地代表了这两个角色。当时歌唱频道的盛况在今天有些不可思议。名词作家Aku在他的半自传体散文集里回忆起了20世纪60年代:即使歌谣节目的歌词里有一页稿纸,也不会有电台认为是作家的疏忽。在这样一个极度供不应求的情况下,歌唱逐渐进入了黄金时代。1964年,花季妙龄的都春美以一曲清纯而热烈的《山茶花呀爱情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演歌新星。一年以后又以《泪水中的渡轮》再登红白歌会舞台。这两首歌后来成为都春美众多作品中传唱至今的经典之作,以两种直白而热烈的单相思故事颠覆了感情表达必须以含蓄为美的模式,把现实中难以直接倾诉的情感直接宣泄,日常冰封于平静表情下的热烈一涌而出,畅快淋漓。都春美
受演歌影响的华语乐坛歌唱不仅体现了日本人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美的理解,也影响了中国乐坛。1977年,千昌夫首唱的望乡主题名曲《北国之春》随着中日邦交正常化传入国内,经蒋大为演绎的汉语版很快传唱神州,甚至出了粤语版本。歌词中的白桦、蓝天、独木桥构成了当时听众想象中日本乡村的典型元素。与此几乎同时,邓丽君的许多歌借用了日本童谣或演歌名曲的曲调,重新填词,营造了与原作近似又疏离的氛围。随着更多翻唱版本的出现,《北国之春》也成了华人社会流传最广的日本民谣之一。上世纪80年代,邓丽君和都晴美同台演出,合唱《大阪的雨》以两种不同的风格赢得了观众的掌声。可以说是歌唱深深影响了邓丽君,她的歌声是第一股吹进内地乐坛的香,歌唱的基因自然深深根植于80年代的中国流行歌曲中。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我们所熟悉的卡拉OK,最早活跃于六十年代日本音乐类节目舞台,用于代替乐队。在演歌的舞台表演风靡后,卡拉OK通过音乐咖啡屋、旅馆和饭店等很快便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大娱乐项目。当时演歌几乎是卡拉OK的全部。到八十年代,卡拉OK的地位受到随身听的冲击,但并没有完全退出人们的日常娱乐,直到今天还有很多网友在各大视频网站上传自己的卡拉OK翻唱。八十年代末,卡拉OK传入中国,并迅速地流行起来。邓丽君
作为日本文化烙印的演歌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歌唱的主导地位开始让位于流行音乐。日本通俗歌曲的主流从演歌到现代意义上的流行歌,其中标志性的过渡歌手便是着名电影演员山口百惠。虽然国内知晓山口百惠多始于电影《伊豆的舞女》和电视剧《血疑》,山口百惠最初却是以歌手身份出道的,凭借青春冷艳的形象以《回转木马》、《妙龄》等歌掀起了新的潮流。从山口百惠开始,不经意间日本通俗歌曲中的女性形象已经被改写——女性在青春体验中也是主动的、甚至是比男性更热烈的。1978年,山口百惠的Playback Part2塑造了一个敢爱敢恨的女性形象,震动歌坛。与演歌中永远等待着恋人或丈夫的痴情女子不同,Playback Part2中的女子厌倦了对方的态度主动提出分手,并明言“别把我当傻瓜”,这样的女性形象可以说在日本流行歌曲中前所未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唱歌成为取悦男性顾客的娱乐场所,萦绕在霓虹灯下,透露出难以掩饰的一丝倦意。这一时期,歌唱的主题多为都市男女之间的爱情,以及难以考察的淡淡忧郁。1980年,都晴美流行金曲《大阪的雨》中的失恋女人徘徊在她曾经约会过的大阪繁华街区。在忧郁中,她为自己的感情无法尽善尽美而自责,祈求大阪的雨能让心上人再次回到自己身边。1987年,大川荣策的《江茶·追分·风街》勾勒了一个中年男子独自坐在道南镇江茶镇的小酒馆里,思念着曾经的爱人,对曾经的爱人充满了愧疚,对不可预知的命运感到沮丧。时令雨、闷烧酒、港口、离别,成为了歌唱的内容公式之一,比如缺少一轮圆月,浸透着日本美学所追求的“物哀”。在今天的日本,演歌并未销声匿迹,相反大有复归之势,出现了一批多风格青年歌手如有“演歌王子”美称的冰川清志、以“维他命嗓音”着称的三山博等。他们以传唱令人怀念的昭和金曲、继承演歌美学的神髓并创作新演歌为使命,活跃于日本歌坛,给已经与当下生活不甚相关的老歌注入了新的活力。时雨、闷酒、港口、离别等仍然是演歌的固定主题,散发出浓郁的怀旧气息,延续着通俗文化中难得的一缕诗意。演歌也有了新一批年轻听众,其中一部分具有极高天赋,登台献艺丝毫不输专业歌手。演歌可以说已经成为一个文化烙印,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后千昌夫应邀再次发行《北国之春》唱片,此时,歌词中的“北国”似乎不再是最初创作时所指的长野县,而是一种对重建家园的召唤。一首歌所唤起的时代记忆和青春回响是不可思议的,相信演歌会继续传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