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小姐的经历 实录故事｜“做夜场小姐那年，我15岁”

1

我从小没见过我的亲生母亲。

有人说她跟人跑了，有人说她离婚了。有人说她是生下我就走的，也有人说，不是，她回来过，给小丽买过衣服。

总之，母亲这个概念，我非常模糊，除了从照片上看长得不错，仅限于村里人偶尔闲话。

我父亲再婚后，又生了个儿子。他和我后妈一家人住在后面的新房子，我随着爷爷和后奶奶住在老房子。

只要我后妈在家，我就不能去我父亲家，而我后妈经常在家，所以一年到头，我能去我父亲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爷爷砍多了柴，让我背柴给她，她在门里说：“放门口，你走吧。”

爷爷种的菜，让我拿过去，她也说：“放门口，你走吧。”

我比我弟大10岁多，她有时候让我带弟弟，就在门口给我，等她喊我，我再送回去。

上小学了，我要买支笔，爷爷把自己的零钱数了又数，除了米面油盐，实在没多余的钱，他叹口气对我说：“去找你妈要点吧。”

我去找后妈，她说：“笔啊，我有一支。”

我拿回去，却写不出字。

总之，在我的生命里，没有母亲，也没有充当母爱角色的人。

没人告诉我女孩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没人告诉我来月经不是受伤了。

甚至没人告诉我，不能随便跟人上床。

2

我初二退学。

在那之前，我不敢离开家。

尽管在家里饥一顿饱一顿，好歹有饭吃，我怕我出去会被饿死。

一直到简易好笑地望着我说：“你怕什么啊，你能洗碗吧？你到饭店里洗个碗都有人给你钱！”

我是在QQ上认识简易的，他比我大5岁，长得很帅，能说会道，我们见面不久，他就在酒店开了房。

第一次，钻心的疼痛让我冒出一头冷汗，简易一边忙活一边安慰我：“别怕别怕，以后我就是你男人了，你可以不用回你那个破家了。”

然后哄着让我退学。

——我父亲一直不让我退学，一听说我退学就揍我。可是我去上学，就要交学费，要交各种杂费，要买书，要花钱，他又让我找我后妈要，而我根本要不着。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让我上还是不让我上，所以我决定替他拿主意，我有男人了，我听我男人的，退学。

我和父亲的联系从此淡了，他打我电话我就挂断，一直到我婚后才有所改变。

简易带我去了一个理发店。

我那段不堪的人生，就此开始。

3

理发店的生意，睡一次100块钱。

我虽然没有羞耻之心，然而跟一个陌生人做亲密的事，心里还是尴尬。可是我身边对我好的，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

简易搂着我说：“咱们从现在开始就独立了，以前都是你找别人要钱，从现在开始，老公要靠你养着了。”

简易的神情让我想起没饭吃的自己，我心里说，我得养活他，做什么都行。

于是我义无反顾、高高兴兴做了小姐。

我们在理发店做了一天。第二天，简易带我去了一个KTV，办了小姐临时牌。又在ktv做了三天，攒够了隔壁高级酒店小姐的押金，简易就带着我来到了这家酒店，做了夜场小姐。

我们吃住都在一起，银行卡是简易用自己的身份证办的，工资直接打到他卡上。

简易收到我的工资，总是心情很好，他说：“等过两年，你满18岁了，咱钱也攒够了。就回老家结婚。”

我问他：“这个月攒了多少钱啊？”

他笑眯眯地：“很多。我们小丽虽然脾气不好，也没人教，怎么这么讨客人喜欢呢？”

我笑笑不说话。

夜场是个多么复杂的地方，接触多了男人，听多了太多鬼话，再跟人打交道，对方有没有真心假意一看就明白了。

我知道他在“卖”我，不是个好人，可是就像当初我不敢离开家一样，这会儿我也不敢离开他。家没有了，他就成了我的根儿，我的寄托。

我向往着我18岁那年，他真的可以娶我。

我无限憧憬地说：“等咱们结婚了，就在城里买个房子吧，带露台那种，可以种点花花草草。”

他一边玩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回应我：“好，你说哪儿就是哪儿，不过还是得努力挣钱啊，你看现在房价那么高，你还想要一个带露台的。”

4

17岁生日过后，简易的一个女友住进我家。

她也是做夜场的，让简易给她找工作，我就带她去见了妈咪。

她很漂亮，以前就做这行，很顺利地留下来，成了夜总会炙手可热的红人。第一个月发工资，她搬离我家，但此后我们一直保持很好的关系。

有好几次，她对着我欲言又止。

我很不耐烦地对她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跟简易上床了？”

她打了我一下，对我坦白：“我是简易的前女友，跟你一样被他带进来的。不过我从来没把钱交给他。”

我“嗯”了一声。

她说：“简易除了你，还有别的女人。他也绝不会跟你结婚，不信你把钱自己拿着试试。小丽，他不会娶一个夜场小姐的。”

我吐出一个烟圈，久久不说话。

我来夜总会不久就学会了抽烟，我们的城市里有一条河，晚上万千灯火倒映在那河里，就好像天上的星星全都坠落在里头，亮飒飒的。我寂寞地抽着烟，看着河里倒映着的万家灯火。

如果他不能娶我，我得考虑别的男人了。

我找我表姐要了她的身份证复印件，办了一张银行卡。

我接触的客人里，台湾和日本的居多，其中有一个台湾人对我很好。

他来，不纯粹是为了上床，每次都带我出去，逛街吃饭，买东西，然后跟我聊天，临走时，给的钱比上床还多。

有一次他给了我几千块钱，我就找个银行存了起来。

回到家，简易找我要钱，我说：“今天没给钱。”

他狐疑地看着我：“没给钱你出去？”

我将对付嫖客的那一套拿来对付他：“有的客人哪里像你这么大方，再说以前给的有多的，一次不给就算了。”

然而这些对他没用，他揪住我头发，把我脑袋塞到水龙头底下，然后开着冰凉的水，对着我脸冲，他说：“你给我清醒清醒，你该不会是爱上这个男人了吧，连钱都不要？”

水冲得我快晕了，他才放开我，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觉得我快死了。

以后我越来越少地拿钱给他，都自己存了起来，他打我的次数越来越多。

那个台湾人知道这事，对我说：“你搬出来吧，我会对你好的。”

18岁那年春节，我对简易撒谎说，我要回老家过年。

我去银行取钱，才发现我的钱已经全部冻结了。

——简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我的银行卡，拿去取钱，三次密码错误后，钱就锁住了。我离开半年后，简易结婚，那两年，除了花费，他跟人吹牛，一共攒了10万块。

5

从18岁开始，我成了这个台湾人年轻的二奶，为期4年。

回忆我20岁以前的日子，我从来没想过以后我的人生会只有一个人，我能想到的生活，一定是有其他人伴随的。

从我父亲，到简易，再到台湾人，一直如此。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太想要有一个家，还是我骨子里觉得女人不能离开男人，总之在那之前，我从没想过一个人。

台湾人是有家室的，原配带着孩子在台湾伺候他母亲。在我之前，他还有一个二奶，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两人当时呈分手状态，他每个月按时支付儿子的抚养费。我问他原因，他说：“那女人天天想方设法要钱，实在太有心计，硬肯狠心点不要儿子在身边，也不能被她敲诈。”

他的工资呈四六开，有六成在台湾发，他老婆领；四成在大陆发。

在跟着他的几年里，他对我很好，除了带我出席各种生意场，吃吃喝喝，零花钱够我用，其他时间，我都在打麻将。

我并不沉迷，只是无聊。

从一个麻将场到另一个麻将场，听着各样故事，见着各样人。输了钱他来结账，赢了钱算我的。

第四年，我终于不甘心再过这样的生活。

我将他儿子的照片和他以前二奶的照片，还有我的照片，一起打了个包发给了他老婆，告诉她老婆：“你这样跟着这个男人有什么意思？”

他们俩大闹一场，他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这个城市。

在他走的开始几天，我一个人守着空空的房子，不吃不喝，觉得自己一定会死掉的。没有男人，我可怎么活。

6

半个月后，麻将场一个老板找到我，说一个夜场的妈咪想招一个助理，问我去不去，我连声说：“我去，我去。”

我得养活自己。

重回夜场，我没有再做小姐。仅仅工作三天，我就发现，没有男人，我能过得这么开心。

我最好的年华，穿着紧身的长裙，冉冉从霓虹灯下穿过。有时候手里有烟，有时候没有，所到之处，如同皎月，照在人眉心。

一个月过去，台湾人给我打电话：“我已经离婚了，你不要上班了，我会跟你结婚的。”

可是我已经不愿意了。

我能挣钱，能养活自己，能随意花我的钱不必向谁报备。

我若看上了哪个男人，勾搭一下，看不上，就谁都不搭理。

我跟手下的小姐个个关系都很好，没人知道我的旧事，都知道我是夜场一个美丽能干的妈咪。

差不多做了一年，一场著名的扫黄运动在这个城市打响，我带着自己攒下来的钱离开了这个城市。

我想，我该上岸了。

7

那些不堪的经历给了我很多东西：屈辱，没有自尊，被人鄙视。

可是在那样的地方，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能很快辨别男人是真是假，能很快知道他是开心还是不是，能喝酒，能交际，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离开夜场后，我当过服务员，在鞋厂打过工，后来靠着美丽的容貌在一个公司做了前台。我知道上岸不易，却没想到会这么不易。

我认识的第一个男人，几乎符合我心里所有的想望。他180cm高，帅，台湾人，定居广州，做it。我们交往了三年，本着坦诚相待的原则，我告诉他，我做过小姐和妈咪，跟过好几个男人。

他看起来好像不在意，只是从不提他的亲朋好友，也不带我见他的父母，自从我坦白后，他再没说过结婚的事。

三年后，我主动离开，但是遇到很多人，都是段位太低，一看就只想玩玩儿。

后来，我回到了我老家的县城。

这个地方小，对我的过往心照不宣。如果有人能接受我，就接受；接受不了，也不会公然侮辱我，我就开一个小店，买一个带露台的房子，一个人过。

然后我遇到了我老公。

他大学毕业，家里拆迁，有三层楼房，父母也受过良好的教育。

第一次见面，他很羞涩，只敢看着脚尖，但是仍然持之以恒来约我。

我动心了。

他父母自然是无论如何不同意的。我不忍心他一个人去面对他父母的责难，戳破了避孕套，怀了孕，然后找到他的父母。他闻讯赶来，拉着我，告诉他妈：“我一定要跟小丽结婚。”

我婆婆愣了几秒钟，告诉我：“小丽，当初我们不同意，是因为他哥哥姐姐都没结婚，没有小的先结婚的道理。不过现在，你怀孕了，另当别论。”

说出往事的时候，我已经跟我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了，丈夫工作稳定。有一双儿女。

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每天跟婆婆一起洗衣做饭，伺候儿女，穿着简单的衣裳，在有露台的房子种些花花草草。我常常想，我的过往，她应该知道的吧，但是她不说，我便装作不知。

我婆婆经常对我说：“你看你也是去过大城市的人，怎么能天天窝在家里呢，有时间出去玩玩啊。”

我笑笑，不说话。

曾经沧海，再无沧海。见过巫山，再无巫山。

这里，就是我最想去的远方。